民国时期,豫西诸县刀客滋扰,匪焰甚炽。其杆子之多、类型之杂、为祸之广,涉及社会、政治、经济、军事、文化各层面,再现豫西匪患即可真实再现豫西大动乱、大饥荒、大灾难。
民国时期,豫西诸县刀客滋扰,匪焰甚炽。其杆子之多、类型之杂、为祸之广,涉及社会、政治、经济、军事、文化各层面,再现豫西匪患即可真实再现豫西大动乱、大饥荒、大灾难。
汝阳旧称伊阳,地处伏牛山区,民国时期常遭本县及嵩县、鲁山、临汝刀客滋扰。1928年,该县民团统领王伯明(名建昭)写《剿匪笔记》计万余字(次年即战死),述其20年剿匪经历,毛笔书写,文无标点,虽属第一手资料,然为半文言,文不通俗,辞有夸饰,需要辨析。
1、转战两县,驱驰剿匪
笔记:嵩伊(嵩县与伊阳)交界处,山岭丛杂,旧为匪薮(土匪汇聚地)。杨老八伙匪依为老巢,时啸聚,且千余人与余居相逼近,余恶之(讨厌他们),乃于二月初十日调集乡村民众,群出驱逐。余率团勇数十当其前,斯日早八九时许,分两路进攻其处,左山右河形势险峻,攻颇不易,匪以衅自我开,益愤出,死力与抗,余众又乡人未经训练者不能当,两路皆退至境内之赵八垛、大树岈,因险固守,然激战已竟日矣。
辨析:上文叙述嵩县、汝阳交界处多匪,其中一杆土匪的巢穴距离王伯明(下文简称王)民团驻地较近,为此,王带人前去剿匪。从文中看,这时的王已很霸气:剿匪不剿匪,由他说了算,他可以凭自己的情绪好坏,决定在什么时候出去剿匪。这次剿匪的理由,竟然是因为“余恶之”——讨厌匪穴距他的驻地近。
笔记:十一日复出寻战益烈,我队茹法太、叶得超、郭成、张喜同时死,绥匪(退却中的土匪)之死者亦遍山可望,余众仍退守原地,匪以攻不得势,退且自惭,乃请和,余亦以匪众急切不可扑灭许之。
辨析:但这次王没占到便宜,民团死了4个人,最后土匪的“请和”,只是给王一个面子,让他顺坡下驴罢了。
笔记:三月二十八日,余赴西乡搜清余匪,茂林青葱,一望无际,遍山鸟鸣蝶戏,山花绚彩,栩栩然若有自得之象,鞍马劳劳者对之,真觉不如。今而知苌楚诗人(厌烦世俗向往自然的诗人)非过激论也。是日历经油篓沟,张槐沟,棉花沟,获匪李根德、温升二人毙之。
辨析:本来正写剿匪,这里宕开一笔,突然写鸟鸣蝶戏,于厮杀中向大自然一瞥,神来之笔也!给人“柳暗花明”之感,故此段文字乃《剿匪笔记》精华所在,写出了诗意,写出了哲理:人间已厮杀得不成样子了,大自然却依然故我,依然山清水秀,依然鸟鸣蝶戏,悠然而自得,清新而美丽,这使他突然醒悟:人类这般劳碌,不如草木自由!但正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作为剿匪首领的他,此日途中又遇二匪,他立即举枪,枪杀对方,毫不犹豫。这说明尘世中人,根本脱不掉利害关系。
笔记:四月十八日,余率众数十人,巡哨(巡逻)米坪山中,深林密菁,遮蔽天日,十数武(武:古长度单位,半步)遮眼不可望,方行,突有匪三十余人至,余前则郭大安、郭二安杆也。见余众惊退,余急挥众从枪击之,中其李石头一名落谷死。余皆溃逃,隔于林木,追莫能及。
二十八日,余赴城,过寨坡遇匪刘福太等三十人,欺余众寡,遂欲一逞狂悖,而余三四人者皆骁勇,亦即不惧,命各拼力奋战,战移时,匪退去,更呼其众多人登寨栅抗余,余以众寡悬殊,且非为剿匪来者,引众去,有尸横道旁,则匪中之名叶同饮弹死者,因枭其首于竿。
辨析:也难怪啊,王既是全县“剿匪司令”,那么,全县土匪皆其死敌,他也是所有土匪的敌人——短兵相接,各携武器,你不杀他,他便杀你。上面两段记述他10天之内,两次与土匪不期而遇。第一次是林中遭遇战,突然冒出30多个土匪,多亏王的反应快,立即“挥众从枪击”,击毙一匪,余皆溃逃。这个事例,说明土匪多,随时能碰到。
2、遇到强敌,败走上店
笔记:六月初九日,匪首秦椒红、白朗、杜其宾犯我付店,众且千余,余率团众及各乡民拒战竟日,团勇江心云死之,匪亦死亡相枕藉。既,匪窥我松门沟一路守众不多,死力猛攻,余驰援未及,遂不守,匪蜂拥入境,大肆蹂躏,余以众北退,扼三元岭拒之。时余方股病痛,负痛督战,俄三元岭亦不守,乡民皆四散,余偕队勇十余人去至家,家人皆去,余曾祖父独留,余骇绝,速之去强而后可,而门前已闻喊声,即偕弟越墙去,余曾祖父年且八十余,行迟被掳,余不知也。至西大岈,与家人遇,乃相偕越壑渡涧,行至上店,寨人谓余通匪,门闭不启,忆杀匪之人,今且为匪困,而人反加以通匪之名,宁非千古奇冤。
辨析:这一次,王遇到了劲敌,其中白朗是宝丰人,出身寒苦,有勇有谋,打出“杀富济贫”旗号,反抗袁世凯统治,麾下最多时有数万人,驰骋数省,声势浩大,直到现在,史学家对其拿捏不准,有的说他是巨匪头子,有的说他是农民起义领袖,有的说“白朗起义是中国近代史上的最后一次农民起义”。那么,我们现在读了《剿匪笔记》,就知道当时一般人还是把白朗看成土匪,看成与秦椒红、杜其宾同类的悍匪。但从文中叙述看,地方民团根本不是白朗的对手,千余“土匪”就把民团打得落花流水,这一仗甚至把王的整个家族打散,王的曾祖父也成了俘虏,这是他办民团以来最狼狈的日子,而最让他痛心的是:当他领着逃难的家人,到上店镇躲避“土匪”时,上店人拒开寨门,说他已经通匪,是土匪派来诱开寨门的,这让他感到委屈与屈辱。
3、剿匪失败,故作乐观
笔记:余既不得入上店,乃折回西庄,信宿(随便找个地方过夜),至城(走到县城)僦(jiù租赁)屋居焉,时余乡各村皆陷落,恣受践踏,余有屋数十楹,悉遭回禄(火神名此指火灾),而上下二十余里之村墟亦同。付一炬赭垣断瓦,一望皆是团勇,张超、赵东方皆转战死。后,匪携余曾祖父至付店,乡人环跪哀请因得释,余闻之而迎养焉。吾乡残破之后,室家皆空,而匪犹盘踞不去,余大患之(担心匪再为祸),数日忽谍报匪去,而乡人亦函招余收拾残局。
辨析:王伯明好不狼狈!上店不让他落脚,他只好向县西走去,晓行夜住,一路上看到许多村落被烧掉,他担心土匪盘桓不去,但几天后土匪就走了,至于为啥走,下面有交代。
笔记:余归,佯叩(装样子打听)匪在乡及去时状,乡人皆大欢喜,争为余言:匪初至境,见山深林茂,必欲作长久巢穴计,不知何人每于夜阑人静时,突鸣枪声,山谷皆响应,鸦鹊飞鸣,群匪惊起,大躁,谓王建昭(王伯明)劫营,久之寂然,复归寝,而枪声又起,如是一夕辄数惊,匪不堪其扰,且又哄传鲁境(鲁山县)赵村一带乡团不日至,匪以是皆遁去,然赵村志在保境,实未进展一步也,余闻之哑然曰:“蠢哉!匪也。入吾玄中(圈套)矣。”
辨析:这段文字,回答土匪为啥突然走掉,但写得隐晦,不明不白。大意是:土匪入境,见此地好,欲作匪巢。但每到深夜便有人打枪,土匪惊醒后以为王来劫营!正要作战,枪声又断,王并未来劫营。土匪刚又睡下,枪声又起,一晚上折腾好几次。而这时传言鲁山有民团要来帮王剿匪,土匪害怕,就走了——其中有一句让人费解的话,即“蠢哉!匪也。入吾玄中(圈套)矣!”
这似乎让人觉得土匪离开是中了王的妙计!什么妙计呢?第一,王使人夜间放枪,惊扰土匪,使之惊慌,所以离开。第二,王故意放言,说鲁山民团要来剿匪,不日就到,土匪害怕,所以离开。
但结合上文“吾乡残破之后……而匪犹盘踞不去,余大患之”,说明王并无退兵妙计。查阅其他史料后得知:这次白朗、秦椒红、杜其宾过境伊阳是进行战略大转移,王说“犯我付店,众且千余”只是其中的一支,成千上万的“土匪”已从其他线路通过了。(首席记者 孙钦良)
(说明:原文无注释,现在括号中的注释,皆为记者新加注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