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崔莺莺、张生和红娘,在我国可谓家喻户晓,这要归功于《西厢记》。而《西厢记》的源头是唐代传奇的代表作——《莺莺传》,作者也是鼎鼎有名的洛阳才子——元稹。
“一代之奇”唐传奇
说《莺莺传》之前,让我们先了解一下唐代传奇。
唐代传奇是唐代的汉族文言短篇小说,内容多传述奇闻逸事,后人称之为唐代传奇,或唐传奇。
市长篇小说学会常务副会长王群芳介绍,中国小说在魏晋南北朝时期还处于萌芽阶段,这个时期小说的特点是文笔简约、篇幅短小、缺少具体的描绘、不讲究语言的藻饰。至唐,情况有了很大的改变,除部分记述神灵鬼怪外,大量情节离奇曲折、想象丰富奇特、人物形象鲜明、篇幅较长的小说开始出现。鲁迅先生评价为“叙述宛转,文辞华艳,与六朝之粗陈梗概者较,演进之迹甚明”。因此,人们认为,唐传奇的出现,标志着中国古代短篇小说趋于成熟,“与诗律可称一代之奇”。
“唐传奇前期作品现存很少,质量也不高,内容不脱六朝志怪小说余风,而且这一时期诗歌繁荣,传奇相对显得寂寞。”市长篇小说学会副会长兼秘书长唐益舟说,唐代宗至文宗时期才是唐传奇的繁荣阶段,作品多,名家也多,一些最优秀的单篇传奇,几乎都产生在这一时期。
这时期的传奇作品,从内容题材上看,大致可分为神怪、爱情、历史、侠义诸类,其中爱情类传奇的代表作就是元稹的《莺莺传》,这也是唐传奇中影响最大、流传最广的传奇作品之一,被誉为唐传奇发展中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作品。当时,李绅就受其影响,写了《莺莺歌》,宋代有赵令畤《商调蝶恋花》鼓子词、《莺莺传》话本、《莺莺六幺》杂剧,金代有董解元《西厢记诸宫调》,元代有王实甫《西厢记》杂剧,明代有李日华《南调西厢记》、陆采《南西厢》,清代有查继祖《续西厢》杂剧、沈谦《翻西厢》等。直到今天,活跃在电影、电视以及各种剧目中的西厢故事,《莺莺传》仍是其源头。
爱情传奇《莺莺传》
《莺莺传》原题为《传奇》,唐代传奇小说集《异闻集》载此篇,至宋收入《太平广记》时改名为《莺莺传》,沿用至今,又因文中有《会真诗》,亦被称为《会真记》。
《莺莺传》的故事很简单:书生张生与同时寓居在普救寺的已故相国之女崔莺莺相爱,在婢女红娘的帮助下,两人在西厢约会,花好月圆。后来张生赴京应试未中,滞留京师,与莺莺情书来往以表深情。但张生最终还是变心,认为莺莺是天下之“尤物”,自己“德不足以表深情”。一年多后,莺莺别嫁,张生也另娶。一次张生路过莺莺家门,要求以“外兄”相见,莺莺拒绝……
这么一个简单的故事,鲁迅先生认为“震撼文林,为力甚大”;陈寅恪先生称之“为唐代小说之杰作”;国学大师汪辟疆也认为,唐人小说影响于元明大曲杂剧者颇多,而《莺莺传》影响最广。甚至有人指出,《莺莺传》是唐代传奇中成就最高的作品之一,对后世文学的影响极大。
但令人惊奇的是,大家们在赞扬《莺莺传》的同时,又不约而同地对《莺莺传》做出了一些否定性评价。如鲁迅先生认为“惟篇末文过饰非,遂堕恶趣”,陈寅恪先生也说“张生忍情一说,今人视之最为可厌”。北京大学所编《中国文学史》说得更为清楚:“张生前后的表现和作品客观艺术效果与作者主观评价的矛盾,削弱了作品的现实主义魅力。”
既然《莺莺传》有如此严重的思想缺陷,那为什么千年以来它能吸引这么多的读者?大家们的解释是:生动的感染力和强大的生命力!
《莺莺传》之前类似反映爱情生活的小说,都多少带有志怪的色彩,比如《离魂记》《柳毅传》等,《莺莺传》写的则是现实生活中人物,自它开始,陆续出现了《李娃传》《霍小玉传》等;莺莺的形象有血有肉﹐异常鲜明,心理变化也写得十分传神。此外,《莺莺传》还首开以传文诗歌同时歌吟述说同一故事之端,在唐代传奇文学史上也应有其特殊重要的地位,使唐传奇创作达到了顶峰!
千古争议元微之
大家们对《莺莺传》的否定,说到底是因为张生的负心令人憎恶。
关于张生这个渣男的原型,宋代王铚《〈传奇〉辩证》考证为元稹本人,甚至有人说《莺莺传》就是元稹的“回忆录”!
事实是这样的吗?让我们先来认识一下元稹。
元稹字微之,河南(今河南洛阳)人,他因与诗友白居易共同倡导新乐府运动,被世人称为“元白”,诗作号为“元和体”;现存诗830余首,收录诗赋、诏册、铭谏、论议等共100卷,留世有《元氏长庆集》。
元稹也是位多情之人。24岁时他娶了出身高门的韦丛,夫妻俩恩爱甜蜜,但仅七年后,韦丛就过世了,元稹无比悲痛,写下了一系列的悼亡诗,其中最著名就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但写的和做的不一致,元稹一生与许多女子有过感情纠葛,其中最有名的是与唐代女诗人薛涛的姐弟恋。虽然薛涛大元稹10岁,这对两位诗人而言似乎不是问题,而且据说薛涛一生所爱之人仅元稹尔。不过两人在度过一段短暂的美好时光后就分离了——元稹回京了,踏上了他新的仕途,后又娶妻。这与《莺莺传》的情节有相似之处,于是有人据此认为,《莺莺传》其实是元稹的“回忆录”,而张生就是元稹自己!也正是因为元稹有“真材实料”,所以《莺莺传》才能写得如此生动传神。
张生就是元稹,这是千百年来的公论,但现在一些学者提出反对意见。其根据是元稹在《莺莺传》中表达出来的一些观点,他们认为张生是作者着意鞭挞的,崔莺莺则是元稹同情的。
比如,当张生发表“尤物论”,元稹在随后的评述中则给张生当头棒喝:“诘者哂之。”诘的义项有“责备、质问”的意思;而“哂”的主要意思是“讥笑”。短短的“诘者哂之”四个字,将元稹对张生所发“尤物论”的反感与厌恶态度表达得淋漓尽致。
而且,在元稹精心安排下,光彩照人、令人同情与喜爱的崔莺莺形象使读者赞叹不已,品行低劣、让人恶心的张生形象也让人们愤然唾骂。之所以能够产生如此动人的感染力,张生“尤物妖人”的谬论是重要原因之一。张生——这个中国爱情文学中的“氓”,被元稹剥开道貌岸然的外表,裸露他那肮脏的内心和丑恶的灵魂,从而引发读者对张生丑行恶语的愤慨。
此外,文内还有一个“河南元稹”,这个人物为张生的朋友,在看了莺莺给张生的情书后,写了《会真诗》对张生进行规劝。难道,此“元稹”非彼“元稹”乎?(温 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