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绿园的长篇小说《歧路灯》被誉为中国古代第一部长篇教育小说,问世之后却未能引起人们关注,直到20世纪80年代初,中州书画社(现中州古籍出版社)出版《歧路灯》,才引起巨大轰动。鲜为人知的是,李绿园祖籍新安县,《歧路灯》全书在新安县完稿,与洛阳有许多关联。这里,《洛阳晚报》记者为您讲述李绿园与《歧路灯》的洛阳往事。
上次提到,李绿园创作《歧路灯》,稍晚于《儒林外史》,而早于《红楼梦》。《歧路灯》问世后的200多年间,《儒林外史》和《红楼梦》声名显赫,深受读者追捧。《歧路灯》却几近埋没,直至民国时期才再次被“发掘”面世。著名文学家朱自清认为,《歧路灯》只逊于《红楼梦》一筹,与《儒林外史》有一比。
《儒林外史》同样劝善
《儒林外史》是清代作家吴敬梓创作的长篇小说,共五十六回,成书于1749年或者稍前。与《歧路灯》一样,《儒林外史》书稿问世后,先以手抄本传世。不过,吴敬梓比李绿园幸运,《儒林外史》书稿得以刊印,初刻于1803年,由此引起众多读者关注,吴敬梓也因此书在后世享有盛名。
《儒林外史》被称为中国古典讽刺文学的佳作,采用高超的讽刺手法,描写了一群深受八股科举制度毒害的儒生形象,反映了当时世俗风气的败坏。
《儒林外史》第三回中的范进,在中举前家里穷得没有米下锅,抱着一只老母鸡去集市上卖。当得知自己中举的消息时,竟然喜极而狂,变成了疯子。范进的岳父胡屠户打了他一巴掌,才使他恢复了清醒。这时候,当地的乡绅等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对范进刮目相看,有送房屋的,有送财物的,范进的生活立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中举成为《儒林外史》中众多人物的“试金石”,中举前与中举后言行举止形成鲜明对比,作者刻画人物形象入木三分。
与劝善书《歧路灯》相比,《儒林外史》讽刺意味明显,然而细读之后,我们仍能发现吴敬梓同样怀有劝善之心——
在《儒林外史》第十七回里,下层人物匡太公病危时,其子匡超人刚刚考中秀才,成了县里一个体面人物。穷困一生的匡太公临终时对正在进步的儿子说:“我一生是个无用的人,一块土也不曾丢给你们,两间房子都没有了。第二的侥幸进了一个学,将来读读书,会上进一层也不可知,但功名到底是身外之物,德行是要紧的。我看你在孝悌上用心,极是难得,却又不可因后来日子过得顺利些,就添出一肚子势利见识来,改变了小时的心事。”
此情此景,可与《歧路灯》中谭孝移临终嘱咐儿子谭绍闻“用心读书,亲近正人”相参阅,匡太公看重德行,谭孝移推崇正人,二者有异曲同工之妙。
《红楼梦》“离经叛道”
《红楼梦》原名《石头记》,是清代作家曹雪芹创作的章回体长篇小说,与《水浒传》《西游记》《三国演义》并称为中国四大古典名著。
《红楼梦》早期仅有前八十回手抄本流传,后四十回由高鹗续写。1791年,《红楼梦》活字排印本出现,回数由八十回增加到一百二十回,从此便流传开来。
与《歧路灯》和《儒林外史》不同的是,前二者以男性为主人公,《红楼梦》以女性人物为主,而且对女性很尊重。
曹雪芹说,他写作的目的就是要“使闺阁昭传”,就是要使天下后世知道“闺阁中历历有人”,“万不可使其泯灭也”。封建社会重男轻女,将女人视为“贱人”。曹雪芹却说:“今风尘碌碌,一事无成,忽念及当日所有之女子,一一细考较去,觉其行止见识皆出我之上,我堂堂须眉,诚不若彼裙钗……”
他为了这个目的而写作,也的确写得很成功。在曹雪芹笔下,林黛玉、薛宝钗、史湘云、贾探春、晴雯、鸳鸯、紫鹃、平儿……几十个青年女性不仅美丽,而且聪明,都是有思想、有感情、有意志、“行止见识”不凡、有独立人格的人。贾宝玉不仅爱她们,尊重她们,还尊重世界上的所有青年女性,他认为“女儿是水做的骨肉,男子是泥做的骨肉”。
贾宝玉的形象,与《歧路灯》塑造的“回头浪子”谭绍闻明显不同。贾宝玉的父亲贾政与谭绍闻的父亲谭孝移却都望子成龙,希望儿子能够考取功名、光宗耀祖。
《红楼梦》第三十三回,贾府发生了蒋玉菡隐居紫檀堡、忠顺王问罪于贾政,丫头金钏儿投井、贾环进谗言等事件,贾宝玉因“在外流荡优伶,表赠私物,在家荒疏学业,淫辱母婢”等“罪名”遭到贾政痛打。按贾政所信奉的儒家正统思想来判断,贾宝玉那些行为离经叛道,必须严加管教。
贾政的家教模式未必能得到李绿园的认可,李绿园在《歧路灯》中反复强调青年人要“用心读书,亲近正人”,强调家庭教育的重要性。贾政的家庭教育明显失败,遭到父亲痛打的贾宝玉依然叛逆。《红楼梦》一书的结尾显示,贾宝玉虽然考取了功名,却最终出家,使贾政彻底失望。
兼有《红》《儒》之长
同样经历手抄的《儒林外史》和《红楼梦》均得到刊印,受到无数读者追捧,《歧路灯》却几近埋没,直至民国时期才再次被“发掘”面世,受到专家、学者的青睐。
清代耿兴宗在《中州珠玉录》(续编)中称“《歧路灯》一书,虽寓言,而描写人情,屈曲相尽”,这是第一次见于著录的对《歧路灯》的评价。
20世纪20年代,著名文学家朱自清和中国语言学家、文学批评史家郭绍虞获阅北京朴社本《歧路灯》,仅仅是第一册二十六回,二人就给出很高的评价。
朱自清称赞《歧路灯》:“单论结构,不独《儒林外史》不能和本书(《歧路灯》)相比,就是《红楼梦》也较逊一筹;我们可以说,在结构上它是中国旧来唯一的真正长篇小说。”“本书的总价值,我以为只逊于《红楼梦》一筹,与《儒林外史》是可以并驾齐驱的。”
郭绍虞认为:“《歧路灯》记载一家之盛衰而波澜层叠,使人应接不暇,固有《红楼梦》之长。描写社会人情而能栩栩如活,声色毕肖,则兼有《儒林外史》之长。”
此外,《歧路灯》率先打破中国古典长篇小说无中心人物的传统,创造了以一个人物为中心布局的范例。这一点在《红楼梦》中也有体现。
郭绍虞曾言:“(《歧路灯》《红楼梦》两书)都有个中心人物,由此点缀铺排,大开大合,组成有系统有线索的巨著,这实在是一个进步。”
姚雪垠在《歧路灯》序文中指出,《歧路灯》尤其重要的成就是反映的社会生活面比较广阔,包括不同阶级和阶层的形形色色的人物,全用现实主义手法写得惟妙惟肖,栩栩如生。《红楼梦》虽然是伟大的作品,但是作者集中笔墨写荣、宁二府的人物和生活,荣、宁二府之外的人物和生活便写得不多,也不够细致和深刻。《儒林外史》所写的社会生活面和人物,范围更是比较狭窄。所以,《歧路灯》用现实主义手法写社会生活比较广阔的特点,在古典小说中是比较突出的。
要想让《歧路灯》赶上《红楼梦》和《儒林外史》的知名度,有关研究者和爱好者任重道远。(记者 余子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