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乐园图》是明代人仇英画的,主题是北宋人司马光的私家园林——洛阳独乐园。
《独乐园图》是明代人仇英画的,主题是北宋人司马光的私家园林——洛阳独乐园。
仇英当过漆匠,司马光做过高官。
司马光“退居二线”后,蛰居于独乐园编纂《资治通鉴》,偶得闲暇,独自游园,独赏牡丹。世人对他兴趣浓郁,关于他的逸事杂谈不计其数,坊间津津乐道,司马光欲“独乐”却成全众人之乐。
仇英一生勤勉,凭《汉宫春晓图》等传世名画留名青史。人们讨论其画作多过关心其生平,其生卒年不详,到没到过洛阳不详,但他画笔下的独乐园真实而生动,犹如一个隐秘而丰茂的心灵花园,园内牡丹卓然怒放。
一缕花香穿越历史之门,两个不同朝代、不同阶层的人,在“独乐园”中完成了一场灵魂对话。
天下名园重洛阳
《独乐园图》现藏于美国克利夫兰艺术博物馆,难得一见。独乐园遗址就在洛阳,洛阳人对司马光和他的独乐园耳熟能详。今伊滨区的司马光路,就是以司马光之名命名的。
司马光是北宋著名政治家、史学家、文学家。公元1071年,五十来岁的司马光退居西京洛阳。两年后,他在洛阳尊贤坊北关买了20亩地,建了一个独乐园。
洛阳地处天下之中,又是汉唐故都,名园荟萃。达官贵人争相在洛阳盖别墅,造园林,大小园林有一千多个。李格非——宋代女词人李清照的父亲,曾作《洛阳名园记》,慨叹“洛阳之盛衰,天下治乱之候也”“园圃之废兴,洛阳盛衰之候也”。这和司马光所说的“若问古今兴废事,请君只看洛阳城”意思差不多。
司马光为官清廉,生活朴素,园如其人,简单质朴。与《洛阳名园记》中记载的其他园林相比,独乐园规模不大,胜在文雅。园中有读书堂、弄水轩、钓鱼庵、种竹斋、采药圃、浇花亭、见山台;六栏花田,“芍药、牡丹、杂花各居其二”,浇花亭就在花栏边。从暮春到初夏,牡丹和芍药次第开放。浇浇花,闻一闻花香,疲惫顿消。
在《独乐园记》中,司马光自述: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是王公贵族的乐趣;像孔子的高徒颜回那样精神富足,“一箪食,一瓢饮”仍不改初心,是圣贤的乐趣;而他只求远离世俗,独善其身,“各尽其分而安之”。
明代画家仇英依据《独乐园记》画了一幅《独乐园图》,以长卷形式描绘了园中七景,司马光身着深衣,或在读书堂写作,或在浇花亭赏花……从容自在。
或许,仇英也向往这份“独乐”吧。
洛阳无处无春风
若不是司马光在《独乐园记》中着意强调牡丹,大伙儿或许想不到他竟如此爱花。毕竟,司马光留给世人的印象颇为严肃,似乎对花花草草不感兴趣。
北宋有簪花之俗。司马光年轻时考中了进士,参加闻喜宴,在座的新科进士们头上都簪着花。司马光害臊,觉得大老爷们儿戴花不正经,偏不戴。旁人提醒,皇帝赐花不得不戴,他这才簪了一朵。
这样一个“老古板”,后来咋就爱上牡丹了呢?大概是入乡随俗,被洛阳人“同化”了吧。
牡丹富丽典雅,隋唐之时就被隋炀帝、武则天引种到了洛阳宫苑,推广种植。北宋时洛阳牡丹极盛。比司马光大十几岁的欧阳修,著有《洛阳牡丹记》,书中提到“洛阳之俗,大抵好花”,家家户户种牡丹,每逢春日,“城中无贵贱皆插花”,就连挑担干苦力的头上也要插朵牡丹。
北宋名臣李迪任西京留守时,年年派“特快专递”把洛阳牡丹送往开封,“所进不过姚黄、魏花三数朵”,轰动京城。
钱惟演接任西京留守后,不但在西京留守府种牡丹,还悉心研究牡丹谱,座椅后面的屏风上写满了牡丹品名。
待到司马光迁居洛阳时,洛阳牡丹早已名扬天下。司马光和“安乐先生”邵雍是好朋友,邵雍也爱花。据史料记载,安乐窝里种有一株二十四枝的“牡丹王”。邵雍邀请司马光、富弼、文彦博等名士一同赏花赋诗,传为佳话。公元1082年,他们成立了“洛阳耆英会”,定期聚会,例行赏花。
在老哥哥们的带动下,司马光也成了“花痴”,不但爱牡丹,还爱芍药,爱桃花,赞叹“铜驼陌上桃花红,洛阳无处无春风”。
初到洛阳时,他草草找了个地方落脚,住处简陋,夏天得躲到地下室避暑;而今,他拥有了独乐园,亲手浇灌牡丹。
生命如水,生活如花,用心浇灌,方有花香。一心扑在工作上的司马光,终于学会了慢下脚步细嗅芬芳。
躲进小楼成一统
司马光不喜应酬,平日里常在独乐园里宅着,读书,写作,生活简单平静。
曹操也曾有过闭门独乐的心愿。《三国志》记载,曹操年轻时想到乡下隐居,“秋夏读书,冬春射猎”。然而世事无常,东汉末年,董卓火烧洛阳城,天怒人怨,群雄并起。曹操抓住机遇成了中原霸主,归隐田园只能等下辈子了。
古时文人,学而优则仕,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与曹操相比,司马光的“独乐”更像是一种无奈的人生选择——他是从政治斗争中撤退,“躲”到洛阳来的。
北宋内忧外患,危机重重。宋神宗支持王安石变法革新,让司马光给王安石当助手。司马光与王安石政见不同,为了大局稳定,他索性主动请辞,到洛阳搞学术。
从公元1071年到公元1085年,司马光在洛阳生活了15年。独乐园建好后,他把读书堂当成工作室,一心一意做学问,带领助手编纂《资治通鉴》。
为了完成这部史学巨著,司马光呕心沥血,身心憔悴,然而他的精神是愉悦的。他说,独乐园中明月当空,清风自来,“不知天壤之间复有何乐可以代此也”。
在纷繁复杂的人世间,寻一片净土造一个心灵花园;在孤独、辽阔的时空中,完成自我与灵魂的对话。这种“独乐”,一如唐代刘禹锡在《陋室铭》中所言,“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人生殊途同归。孔子曰:“知(智)者乐水,仁者乐山。”或是高居庙堂,建功立业,一览众山小;或是隐于市井,夜雨孤灯,江海寄余生,无非换一种方式寻找自我,感知生命。
仇英是一位内心敏感的艺术家,他读懂了司马光,复原了文人心目中的独乐园。《独乐园图》中的独乐园未必如历史真貌,但人们看画时的感受一如赏花,平静,愉悦,真切。(洛报融媒·洛阳网记者 张丽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