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海明,一个需要我们在记忆中寻访的人:1953年8月出生在当地农家,中共党员。读至初中,当过临时工,乡文化站长。任过8年乡政府办秘书,5年潭头镇副镇长。1997年,他带领群众开发重渡沟景区,历经千辛万苦,将昔日穷山沟变成国家4A级景区、“中国乡村旅游示范村”、“中国农家宾馆第一村”,被誉为栾川旅游的“拓荒者”、群众致富的“领头人”。后因工作出色被调任栾川县旅游工作委员会副主任。
说起来,当地老百姓的主要经济来源是竹子,一下雪,老百姓一夜不睡觉也要把竹子上的雪晃下来,生怕压折竹子。可是,旅游开发建设一铺开,修路就得砍一些竹子,拆一些房子,为了保护生态资源还不许村民到山上砍柴,沟底那一点平地还得做停车场……没有得一分利,先要做出这许多牺牲,利益受到伤害的老百姓就认为是马海明断了自家的财路和生计,甚至觉得马海明开发旅游,就是来“祸害”重渡沟的,有人还在重渡沟的墙上把“马海明滚蛋”几个字写得老大,想逼他离开。
明明是为群众谋福利的事,却遭到这样的“礼遇”,搁在谁身上也不会舒服。但马海明不同于别人的是,他不会因为受到委屈而放弃,他常对身边人说的一句话是:要拓荒重渡沟,首先得拓老百姓思想上的“荒”,老百姓不理解,是咱的工作还没有做到家,还没有让大伙尝到旅游开发的甜头。
为了开发重渡沟,让村民们转变思想观念,平复抵触情绪,马海明开始耐心细致地做起群众工作。
一次镇上组织群众出义务工修大坝,马海明觉得重渡沟村群众集中在一起,是个好机会就跑了过去,趁着休息的时候给大家讲旅游开发的好处。他讲得嘴角起白沫,大伙却躺在沙滩上,坐在石头上,靠在杨树上睡着了。马海明不气馁,他自嘲地说:“我知道你们中间总还有几个人没睡着,我讲的次数多了,大伙总会听进一句两句,这个‘琴’我要一直弹下去。”
20岁的陶竹第一次到重渡沟村相亲,恰好碰到马海明。她一看,这哪像个镇长啊:穿件洗得泛黄的白衬衫,皱皱巴巴的裤子,一条胖裤腿半卷着,脚上蹬一双黄色的破胶鞋,居然还露着大脚趾,“比地地道道的村里人还土气!”陶竹记得很清楚,听说她是将要嫁到村里的外村姑娘,马海明立刻凑上去对人家说:“妹儿啊,嫁到咱村里吧,别看咱村里现在穷,以后重渡沟旅游开发搞好了,保管叫你住高楼开小汽车过上比城里人还舒坦的好日子。”
还有一次,大清早起来,马海明进村碰见正要下地干活的村民余毛蛋。他就跟着余毛蛋边走边说开发重渡沟的好处,也不管人家听没听,一直跟在人家屁股后,絮叨了好几里路,直到进了玉米地,余毛蛋开始干活了,马海明才意犹未尽地折回来。
村口那棵千年菩提树下,是重渡沟人集会议事的地方。只要得空,他就要往这里跑,把旅游开发的好处一遍一遍跟重渡沟人说道。说得次数多了,群众听得耳朵都起了老茧,他们明里喊他马镇长,暗里叫他“马大煽”。这个外号可不是什么好听话,“大煽”在当地的意思就是“大唿扇”、“大忽悠”的意思。所以后来只要马海明一到村里来,村民们都悄悄说:“看,煽板子又来了。”
直到有一次,马海明再次在菩提树下召集群众开会,宣传重渡沟开发的美好远景时,一个村民组长终于忍不住了,他站起来指着马海明大声说:“咱这破房烂屋自己都嫌瞎,城里人会稀罕来住?我们现在吃个油盐酱醋都得去赊账,你在这儿唿扇我们开宾馆?还开汽车?还当老板?马镇长,我觉着你真是个不靠谱的‘大煽板子’,一天到晚唿扇来唿扇去有意思吗?”
“马大煽”的外号就这样传开了。可马海明一点也不生气,他说:“说我唿扇我就唿扇,我是觉得我唿扇得还不够,我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非把重渡沟的旅游唿扇起来,非把重渡沟唿扇得红红火火才行!”
马海明就是这样一个人,认定了的事情,他从不往后退缩半步;看准是为群众谋福利的事,就是个人受再大委屈他也不管不顾,不去计较。为了让大伙接受旅游开发的思路,他不知开过多少会,掏心的话不知说过多少遍,道理掰开了说、揉碎了讲,渐渐地,一人、两人,一户、两户,村民的心还真是被“马大煽”给唿扇得“蠢蠢欲动”起来。
为了群众利益,他可谓义无反顾。开发重渡沟,没有资金,他不惜一次次用自己家的房子做抵押,用个人信誉做担保……
1997年潭头镇旅游资源开发公司成立了,马海明被任命为经理。这是个“四无”经理:没有经费,没有人员,没有办公室,没有公章。空着俩拳,胸怀一腔要帮重渡沟群众致富的热情,马海明向着重渡沟旅游开发一路奔了过去。
可是,数不清的困难就像一座一座大山在前面等着。千难万难,迎面第一大难就是:“钱从哪儿来?”旅游开发的第一步,从村里到景区有4公里路急需修通,马海明的口袋里却一分钱都没有,怎么办?
和马海明一起经历了那段艰难日子的人都说,那时候他们真是想钱都想疯了。“为了开发重渡沟,海明哥上上下下四处跑资金,见着谁都想从人家布兜里掏几个钱出来。上面有人来潭头视察,就想方设法把人家往重渡沟拉;去洛阳、郑州出差开会,口袋里总是装着重渡沟的照片,见人就让人家看照片,见人就说重渡沟的好,说到最后总是归到开发资金这个难题上,而且一说就是半小时、一小时,拦都拦不住。”
镇干部王宝伟开玩笑说:“马镇长的魂儿都掉到重渡沟了,见了领导就说重渡沟,见了领导就张口要钱,话匣子打开就刹不住,不了解的人还以为遇着一个神经蛋。”
神经蛋就神经蛋,马海明已然顾不上这些,他只想达到一个目的,就是把重渡沟的开发撬动起来。机会来了,一次省市有关部门的负责同志要来潭头考察,马海明是陪同人之一,他一路上先以给领导介绍重渡沟美景做铺垫,又略施小计让领导们不得不在路上拐了个弯,最后终于成功地把领导们拉到了重渡沟竹林掩映的山水之间。
熟悉重渡沟一草一木的马海明顿时如鱼得水,他刹那间变身为一个专业导游,平时喜欢看的历史典故和丰富的民俗民情知识有了用武之地,一处景一个传说,一挂瀑布一个美丽故事,马海明讲得绘声绘色,生动活泼。几十分钟的“顺路瞅瞅”,变成了三个多小时的“郑重考察”。这次“意外”的领导考察非常成功,重渡沟风景的开发价值得到了领导们一致的首肯和高度的评价,最重要的是领导们答应,回去要研究研究,想办法给重渡沟一些资金支持。
功夫不负有心人。1998年1月,重渡沟旅游开发建设接到了第一笔资金——3.5万元的政府拨款。
跑来的资金远远满足不了重渡沟公路建设的需要。民工打炮眼的工钱需要支付,村民的茶水费需要兑现,爆炸品需要筹措,占地、损毁房屋、砍树一一需要赔偿,旅游公司的吃喝拉撒、正常业务需要开支。最困难的时候,马海明把老婆压箱底的钱都拿出来了,把孩子的压岁钱也拿出来了,即便如此,旅游开发公司还是欠了一屁股的债,跟在后面要账的人成群结队:躲,躲不开;甩,甩不掉。甚至有一回,旅游公司的伙房都断顿了,早上起来管伙食的人找到马海明,苦着一张脸对他诉苦:“今儿清早可是连一粒米一把面都没有了,伙房里就剩下几棵青菜,跑了几家粮店赊面人家都不愿意赊给咱。咱欠人家的也太多了!”最后,还是马海明疵着脸儿,跑到潭头镇粮管所的门市上,以个人名义打了欠条赊了两袋面、一袋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