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城安喜门外,隔着玄武门大街,有一条不起眼的南北向老街,名叫郏鄏(Jiárǔ)市街。
在老城安喜门外,隔着玄武门大街,有一条不起眼的南北向老街,名叫郏鄏(Jiárǔ)市街。
世界上有千千万万条街巷,若是没有过去的历史,这条街不过属于普通的大多数。然而,“郏鄏”二字让它从千万条普通街巷中脱颖而出,令人不由得放慢脚步。
郏鄏,是洛阳的古称。早在三千年前,周公营建洛邑时,这里的名字就叫郏鄏。
定鼎郏鄏
郏鄏市街地处金元老城北城门外,老城区和瀍河区交界处。老洛阳人管这一带叫北关。
出了北关见邙山。郏鄏市街的北头是陇海铁路,陇海铁路线就修在邙山脚下。
《周书》记载:“郏,洛北山名,音甲;鄏,谓田厚鄏,故以名焉。”《水经注》亦云:“郏,山名;鄏,邑名也。”北邙山与洛河之间土地肥沃,最宜建城,民间有“先有郏鄏,后有洛阳城”的说法。
最先在郏鄏一带营造都邑的,是周公姬旦。最早动念在郏鄏建城的,则是周公的哥哥——周武王姬发。
《史记》里说,商纣王暴虐无道,沉溺享乐,鱼肉百姓。公元前11世纪,武王伐纣灭商,建立了周朝。
武王胜利归来,曾在殷商旧都西亳偃旗息鼓,休整大军,改“西亳”为“偃师”。偃师商城遗址就在郏鄏市街东约28公里处。相传,武王路过瀍河两岸时,觉得郏鄏地处天下之中,地理位置优越,想在这里营建新都,以更好地统治天下,无奈壮志未酬便英年早逝。
因周成王即位时还年幼,周公暂时摄政,接过了周朝发展的指挥棒。
据《尚书·洛诰》记载,经过一番实地勘测,周公禀告成王,瀍河两岸乃营建新都的不二之选,下令在此地营建洛邑成周城,并制礼作乐,教化万民,奠定了周王朝的八百年基业,也奠定了中国这个礼仪之邦的文明基调。
西周青铜器何尊上有“宅兹中国”的铭文,早期的“中国”指的就是洛邑。《十三经注疏》云:“成王定鼎于郏鄏,周公就而营之,谓之洛邑。”成语“定鼎中原”,其实就是打“定鼎于郏鄏”这儿来的。
考古人员在郏鄏市街附近的瀍河两岸发现了周代铸铜作坊遗址,如北窑铸铜遗址。相传,夏朝开国君主大禹曾铸造九鼎,象征九州和王权。夏、商、周三代皆定都于河洛之间,以九鼎为传国之宝。洛邑建成后,周成王把象征王权的九鼎安放在了这里。洛阳定鼎路的得名,便是缘于这个典故。
定鼎路与中州路交会处是洛阳中心坐标点——“洛阳零公里处”。周公庙、隋唐洛阳城应天门遗址及天堂、明堂景区都在那一带。
北宋亡国后,中原被金军占领。南宋大臣文天祥有诗云:“郏鄏吊周公,曲阜拜宣尼。或登广武叹,或上北邙悲。”可见在古人心中,“郏鄏”“北邙”皆指向家国情怀,有着不寻常的意义。
市井繁华
郏鄏市街看似僻静,却内藏乾坤。街旁的高楼后面有短巷通往北关市场,在此经商的除了本地人还有外来户,摊位上摆满了新鲜的粮食和蔬菜。
郏鄏起初并没有固定的市场。周公营建洛邑成周城,把商朝遗民安置在此处,方才打开了中原商业的快速发展通道。
商民擅长做交易,常拉着货物走街串巷做买卖,所以人们把生意人称为商人。周公安置商人在固定区域经商,形成了市场的雏形。商周时期,洛阳人口密集,市井繁华,涌现出了许多传奇商人,譬如商界祖师爷——战国时期的洛阳人白圭。
洛邑成周城是汉魏洛阳城的前身。汉魏时期,洛阳既是京都,又是丝绸之路的东方起点,铜驼大街,商客熙熙攘攘;洛河北岸,关羽勒马听风。相传,刘备、关羽、张飞三兄弟就是在摆摊儿做买卖时相识结拜的。
所谓市井出奇人,时势造英雄,河洛大地自古英雄辈出,许多帝王将相皆出自市井之地。关羽摆地摊儿的地方未必是在洛阳,但中国历史上最早的关羽庙妥灵宫、最著名的关羽庙关林都在洛阳。
关林蜚声海内外,妇孺皆知,毋庸赘述。妥灵宫却是一个较为小众的存在。它位于洛阳老城四眼井附近,是最早安置、祭拜关羽首级的地方,人称“中国第一座关帝庙”。
陈遵投辖
四眼井是一口古井,位于老城四眼井街,距离郏鄏市街很近,步行不到半小时。
清《河南通志》里说,四眼井古称郏鄏井,或开凿于周代。汉代,井旁建有储藏兵器的武库及御林军营地,人马众多,为了满足用水需求,人们扩大井沿,开凿了四个井眼,故而郏鄏井改称四眼井。
《汉书》记载,有个叫陈遵的高官放纵不羁,嗜酒如命,经常大宴宾客。怕客人离席偷溜,他下令关上门,把来宾马车上的车辖拔下来投到井里,美其名曰“投辖留宾”。辖是车轴两端固定车轮的销钉,没了它,马车上路就会散架。
王莽篡汉后,陈遵曾任河南太守,在洛阳工作。当时,四眼井一带的周南驿(汉魏时叫都亭驿)既是河南地区的中心驿站,也是官方招待宾客的场所。陈遵在此地设宴时,大概会把客人的车辖都丢进四眼井里去。
三国时期,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曾在洛阳练兵备战。传说,曹操重金招降关羽,然而关羽身在曹营心在汉,非但不肯背叛刘备大哥,还骑马到瀍河岸边刺探曹营军情,留下了勒马听风的传说。
关羽败走麦城,身首异处。孙权将关公的首级送到洛阳,意欲嫁祸曹操,挑起魏蜀之战。曹操老谋深算,将四眼井旁的一处武库院落设为灵堂,妥善寄存关公首级,这院落便是妥灵宫。
公元220年,曹操下令以王侯之礼把关羽首级安葬在了洛阳城南,并建庙祭祀,是为关林。洛阳人敬重关羽,每逢庙会,常取四眼井的井水烹茶,祭拜关公。
盛唐时期,隋唐大运河漕运兴盛,四眼井濒临大型港口新潭,且临近当时最大的国家粮仓——含嘉仓,周边酒肆云集,旅馆林立,熙熙攘攘,车马不绝。传说,女皇武则天好用四眼井的井水冲泡牡丹花茶;“茶仙”卢仝亦曾以井水烹茶会友,作《七碗茶歌》。
20世纪中期,因修路需要,昔日的“郏鄏井”被四眼井街覆盖,唯余郏鄏市街飘荡着历史的回音。
如今,洛邑古城正在扩建整修,不远的将来,郏鄏井或将重新出现在游人面前,与郏鄏市街一起见证洛阳的新时代。(洛报融媒·洛阳网记者 张丽娜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