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王朝的建立,开启了华夏文明的新纪元。然而,夏禹死后,夏启继位的过程,充满艰险。夏启是如何继位的?夏启的都城在哪里?这些都是颇为重要的问题。
夏王朝的建立,开启了华夏文明的新纪元。然而,夏禹死后,夏启继位的过程,充满艰险。夏启是如何继位的?夏启的都城在哪里?这些都是颇为重要的问题。
1 禹授益与启夺天下
儒家典籍盛传尧舜时期禅让君位的故事。夏禹死后君位的继承,古史有不同的说法。
相传,大禹晚年遵循禅让制度,选定伯益为自己的继承人。益本是东夷族的首领,曾主掌山泽,辅佐大禹治理洪水。据《尚书·尧典》记载,帝尧曰:“益,汝作朕虞。”《史记·五帝本纪》载:“益主虞,山泽辟。”这是帝尧命益来做主管山泽的职官。刘秀(歆)《上山海经表》说:“禹别九州,任土作贡,而益等类物善恶,著《山海经》。”王充《论衡·别通篇》也说:“禹益并治水,禹主行水,益主记异物,海外山表无远不至,以所见闻,作《山海经》。”这里的益作《山海经》虽属于附会,但他参与治理洪水是很有可能的。
据《孟子·万章上》记载:“昔者,禹荐益于天,七年,禹崩。三年之丧毕,益避禹之子于箕山之阴。朝觐讼狱者不至益而至启,曰:‘吾君之子也。’讴歌者不讴歌益而讴歌启,曰:‘吾君之子也。’丹朱之不肖,舜之子亦不肖。舜之相尧、禹之相舜也,历年多,施泽于民久。启贤,能敬承继禹之道。益之相禹也,历年少,施泽于民未久。”这是说帝尧之子“丹朱”和“舜之子”皆因“不肖”而未能继承君位。《史记·夏本纪》也说:“禹子启贤,天下属意焉。”及禹崩,“于是启遂即天子之位,是为夏后帝启”。这是说禹虽按照尧舜时的禅让制度“荐益于天”,但因“禹子启贤”,受到百姓拥戴,遂“即天子之位”。
然而,启“即天子之位”,并不是那么和平有序的进程。《战国策·燕策一》载:“禹授益,而以启为吏。及老,而以启为不足任天下,传之益也。启之支党攻益而夺之天下。”《韩非子·外储说右下》说:“古者禹死,将传天下于益,启之人因相与攻益而立启。”古本《竹书纪年》则说:“益干启位,启杀之。”《史通·疑古篇》引《竹书纪年》也说:“益为启所诛。”这种“益干启位,启杀之”的记载,可能更符合历史的实际情况。
2 启伐有扈与甘水地望
大禹去世后,其子夏启夺取王位,是为“家天下”。不料,夏朝的同姓诸侯有扈氏不服,举兵反抗。据《淮南子·齐俗训》记载:“昔有扈氏为仁义而亡。”东汉学者高诱注:“有扈氏,夏启之庶兄也,以尧、舜传贤,禹独传子,故伐启,启亡之。”面对有扈氏的威胁,夏启亲自率兵讨伐。
《尚书·甘誓》载,大战于甘,乃召六卿。王曰:“嗟!六事之人,予誓告汝:有扈氏威侮五行,怠弃三正,天用剿绝其命。今予惟恭行天之罚。左不攻于左,汝不恭命。右不攻于右,汝不恭命。御非其马之正,汝不恭命。用命,赏于祖;弗用命,戮于社,予则拏戮汝。”
这里的“甘”是水名,“誓”是古代告诫将士的言辞。“有扈氏”是夏王朝的同姓部族。《史记·夏本纪》载:“禹为姒姓,其后分封,用国为姓,故有夏后氏、有扈氏。”《甘誓》就是夏启在甘水沿岸讨伐有扈氏的阵前誓词。
“甘水”的地望在哪里?自东汉以来,史学界存在不同的看法。汉儒马融说:“甘,有扈南郊地名。甘,水名,今在鄠县西。”《水经注·渭水下》也说:“渭水又东合甘水,水出南山甘谷。”“甘水”,在先秦西汉的文献里没有记录,故“甘”为“有扈南郊地名”的说法,当是后人的附会。
洛阳市区西南有甘水。据《山海经·中次四经》记载,鹿蹄之山“甘水出焉,而北流注于洛”。《后汉书·郡国志》河南县“有甘城”。刘昭注引杜预曰:“县西南有甘泉。”鹿蹄山在今洛阳市宜阳县东南的白杨镇。这条甘水源于鹿蹄山,经伊川县进入洛龙区,向北注入洛诃。
据殷墟卜辞记载,这条甘水是商代晚期商王畋猎的场所。兹将商王到甘地畋猎的卜辞,举例释读如下:
“贞,王去朿于甘?”
“贞,王于鹿?”
“朿西麋从?”
“贞,王往于甘?”
这里的“王”指商王武丁。“朿”同棘,古地名。《左传·昭公十七年》载:“晋荀吴帅师涉自棘津,使祭史先用牲于雒。”杨伯峻注:“棘津,在今河南汲县南七里。”“雒”,洛水。“于”,往也。“甘”,古地名,在今洛阳市西南甘水沿岸。“鹿”,古地名,即鹿蹄山,亦称“甘鹿”。《左传·昭公十七年》载,晋师灭陆浑“陆浑子奔楚,其众奔甘鹿”。“甘鹿”即今宜阳县东南的鹿蹄山。这些卜辞说明,商王武丁曾从商都(在今河南省安阳市区)出发,在“棘津”渡河,再到甘水沿岸和鹿蹄山来狩猎。可见甘水沿岸曾是商代帝王重要的畋猎场所。
顾颉刚先生的《〈尚书·甘誓〉校释论》指出:“王国维据甲骨文中有甘,以为即《春秋》甘昭公所封之邑。据《僖公二十四年》杜预注:‘甘昭公,王子带也,食邑于甘。河南县西南有甘水。’又:‘西二十五里有甘城。’《水经·甘水注》也说:‘甘水东十里许有洛南城,有故甘城焉,北对河南故城。’其地在今洛阳西南。”这些解说,颇有见地。
洛阳市西南的甘水,是有扈氏讨伐夏启向东进军的必经要道。夏启面对有扈氏的进攻,在这里迎战并发布告诫将士的誓词,颇合情理。由此可见,夏代初年,夏启在“甘”地讨伐有扈氏的著名战争,就发生在洛阳市西南的甘水沿岸。
3 启都黄台与新砦遗址
夏启大败有扈氏之后,便在“钧台”(今河南省禹州市境)大会诸侯,从而确立了其“天下共主”的地位。启继禹而立,标志着夏王朝“家天下”统治模式的正式确立,从而开启了中国“王朝”政治的新时代。
夏启时期的都城在哪里?古史有不同的说法。《汉书·地理志》颍川郡有“阳翟县”。班固注:“夏禹国。”阳翟在今河南省禹州市东北。《左传·昭公四年》载:“夏启有钧台之享。”杜预注:“河南阳翟县南有钧台坡,盖启享诸侯于此。”今本《竹书纪年》载,夏启“即位于夏邑,大飨诸侯于钧台,诸侯从”。徐文靖笺:“按《郡国志》颍川阳翟禹所都,盖禹始封于此,为夏伯。启即位居此,故曰夏邑。”这是说夏启最初的都城在阳翟,即今河南省禹州市东北。
在禹州市火龙乡瓦店村,发现总面积约100万平方米的河南龙山文化晚期遗址。在遗址西北台地上发现的大型环壕,壕内面积约40万平方米。遗址东南台地环壕防御面积约50万平方米。遗址内有建筑基址、奠基坑、瓮棺葬和土坑墓等遗存,出土物有陶列觚、白陶或蛋壳黑陶的成套酒器,如鬶(guī)、斝(jiǎ)、盉(hé)、杯、觚,以及大卜骨等。(《禹州瓦店》)这处大型聚落可能就是夏代初年的“钧台”遗址。(方燕明《追寻早期夏文化的踪迹》)
然而,因考古发现“禹都阳城”当在今河南省登封市的王城岗遗址,禹州瓦店遗址尚不具备夏代初年都城的规模和文化气息,故禹、启“都阳翟”的说法不可信。因此,夏启时期的都城,还得到别处去寻找。
据《穆天子传》卷五:“丙辰,天子南游于黄(台)室之丘,以观夏后启之居,乃□于启室。”李善《文选·谢惠连〈雪赋〉》注、《初学记》卷二、《艺文类聚》卷二均引作“天子游黄台之丘”。《水经注·洧水》说:“洧水又东南,赤涧水注之。水出武定冈,东南流经皇台冈下。又历冈东,东南流,注于洧。”杨守敬按:“此皇台冈在今密县东。”丁山的《由三代都邑论其民族文化》指出:“‘黄台之丘’可确指其即赤涧水旁之黄台岗。”赵春青、许顺湛等先生申其说,以为新密市新砦遗址与“黄台岗”的地望、年代相合,当是“夏启之居”。(赵春青《新密新砦城址与夏启之居》、许顺湛《寻找夏启之居》)
新密市的新砦古城址位于溱水东岸。这里西望嵩山,南临淮河上游支流双洎河。1979年发现该遗址的主体遗存,晚于河南龙山文化晚期,但又早于二里头文化一期。全城平面略呈长方形,城垣除西侧被水冲毁外,东、南、北三面保存完整,城外有宽34米~90米的护城河,总面积约100万平方米。城内发现有房屋、陶窑、水井、墓葬、灰坑、卜骨,以及大型夯土廊庑式宫殿建筑基址。城址内外包含有仰韶文化至战国时期的文化遗存,但以龙山文化为主。城中略偏东北的位置,发现一处大型夯土建筑基址。这处基址坐西朝东,南、北、东三面都有回廊,面积约2000平方米,其中一个主殿的规模达300平方米。
2003年,在新砦遗址梁家台村以东的高台地上发现一处大型浅穴式露天活动场所,东西现存长92.6米,主体部分南北宽14.5米,平面总体呈刀形。发掘者结合文献记载,判断这是一处“墠”类遗存。墠是先秦时期君主祭祀、会盟诸侯的礼制建筑。夏商西周时期,只有天子才有权力主持这种最高等级的祭祀活动。这些重要发现表明,当时新砦遗址应当属于王都性质的都邑。(《新密新呰:1999—2000年田野考古发掘报告》)
综上所述,历史文献与考古发现都说明,新密市的新砦遗址当是“夏启之居”。该遗址作为都城的年代,约为公元前2000年前后,相当于夏代早期前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