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花岭，是栾川县潭头镇石坷村边的一面小山坡，坡上，一座坟茔静悄悄地坐落在那片郁郁葱葱的柏树林中。岁月沧桑更易，坟茔几经修缮。然而，村子里的李家人义务护墓的故事，从未中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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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忠贵(右三)与死难师生亲属在一起(资料图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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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忠贵在纪念碑前(资料图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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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晋森讲述“潭头惨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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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心提示
看花岭，是栾川县潭头镇石坷村边的一面小山坡，坡上，一座坟茔静悄悄地坐落在那片郁郁葱葱的柏树林中。岁月沧桑更易，坟茔几经修缮。然而，村子里的李家人义务护墓的故事，从未中断。
这座坟茔里安葬的，是在“潭头惨案”中被日寇杀害的三名河南大学(简称河大)师生；为师生护墓的，是石坷村村民李忠贵一家三代人。
这一护，就是70余载……
1 日寇制造“潭头惨案”村民泪洒看花岭
在潭头镇的河南大学抗日时期潭头办学纪念馆里，一幅幅珍贵的图片，记录了河大在潭头办学期间的那段艰难岁月和辉煌成就，也向人们再现了骇人听闻的“潭头惨案”始末。
抗日战争全面爆发以后，日寇铁蹄逼近河南，河大被迫离开开封，开始了流亡办学之路。在辗转豫南鸡公山、豫西南镇平等地后，河大于1939年5月来到当时还隶属于嵩县的潭头。一直到“潭头惨案”发生，河大在潭头坚持办学5个年头，是抗战中唯一坚持在前线办学的高等学府。其间，河大由省立升格为国立，河大校歌也诞生在此：“嵩岳苍苍，河水泱泱，中原文化悠且长；济济多士，风雨一堂，继往开来扬辉光……”
战火最终还是烧到了潭头。1944年5月中旬，日寇侵占嵩县，河大师生开始撤离潭头。5月15日，日军卢氏挺进队侵入潭头，惨案发生了。
在“潭头惨案”中，部分来不及转移的河大师生共计被杀16人，失踪25人。河大潭头附中原校长姜晋森近年致力于搜集有关史实资料，他说，日军异常残暴，他们看到穿着像知识分子的，或理新式发型的女青年，就格杀勿论。
当天，避险回村的石坷村农民李永信在村边野枣林附近，发现了三名河大师生，其中两人已经死亡，另一人身受重伤。李永信和家人将那名负伤的学生抬回家中照料。然而，这名学生腹部已被日寇严重捅伤，由于条件艰苦，缺医少药，三天之后，这个学生还是没能挺过来。
李永信通过死难师生身上的私人印章等，知道了他们的身份：吴鹏，河大农学院森林系助教；辛万龄，法律系学生；朱绍先，文学院学生，就是受伤后死在他家的那名学生。后来，李永信与村民一起，将三名师生的遗体抬至村东的看花岭，一一掩埋。他还找来三块砖，找人刻上了师生的姓名，分别埋于坟前。
2 “这些出远门遭了难的人，咱可不能让人家成了孤魂野鬼啊！”
把三名师生掩埋后，李永信就一直看护着这三座坟茔。在后来的漫长岁月中，随着知情村民的纷纷去世，这里慢慢成了大家眼中的无主荒坟。但话语不多的李永信一直把这几座坟放在心上，把坟看护得很好。每年农历二月初二和十月初一，李永信就会带着家人，爬上看花岭上坟扫墓。
李永信的二儿媳胡爱竹，于1970年嫁到了李家。在她的印象里，公公李永信是一个老实厚道，但心里很有主意的庄稼人。胡爱竹说，她嫁过来后，发现李家回回上坟，除了上自家的祖坟，还到看花岭祭扫三座荒坟。后来，听家人讲述了坟的来历，她对公公李永信平添了敬意，以后每年上坟前，她就自觉多准备些贡品。
40年前，李永信老人去世。然而，为河大死难师生上坟扫墓这个义举并没有中断，承担起这个责任的，是李永信的大儿子李忠贵。
石坷村村民介绍，河大在潭头兴办七七中学(河南大学潭头附中的前身)等学校，传播文明，造福一方，李忠贵也曾是七七中学的学生。“李家人多年来坚持为死难师生上坟扫墓，就像对待自家的先人一样，村民都习以为常了，也很支持。”石坷村党支部书记刘银学说。
李忠贵的孩子都在外地工作，他就经常对侄子李红太念叨：“这些都是出远门遭了难的人，埋在了咱这儿，咱可不能不管，不能让人家成了孤魂野鬼啊！”
凭着这样朴素而善良的初心，李忠贵时常爬上看花岭，到坟上看看；每年两次，他领着家人来到坟前，添上一锹土，点上一把香，烧上一沓纸，供上几个馍……
3 90岁老人被背上了看花岭，在丈夫坟前痛哭不已
除了护墓，李忠贵还有一个愿望，那就是有朝一日能找到这三名师生的亲属，把他们带到亲人的坟前。
1992年，朱绍先的儿子朱猷(yóu)幡按照父亲当年寄信的地址找到了潭头。
姜晋森告诉记者，自己的父亲与朱绍先关系很好，当年，朱绍先还经常到他家吃饭、洗衣服。朱猷幡辗转找到了他，并确认了父亲朱绍先的坟墓就在看花岭上。从此，每年的清明节，朱猷幡及家人都会到潭头答谢恩人，按照当地习俗祭拜父亲，也会前去祭拜李家先人。
2004年1月19日，《洛阳晚报》刊发了《日寇铁蹄踏不碎的情缘》一文，市园林局退休职工吴鹤看到报道后又惊又喜，文中讲到的吴鹏就是她的哥哥。当年清明节，她赶到石坷村找到了李忠贵，经过确认，哥哥的尸骨就埋在看花岭上。吴鹏的亲属原本想把坟迁走，但有感于李忠贵护墓的真诚，打消了迁坟的念头。
2005年7月18日，“河南大学重走抗战时期办学路”活动启动，河大部分教师连同部分媒体记者来到潭头镇石坷村，采访了李忠贵一家护墓的故事，十分感动，并表示要捐款为死难者集体立碑。7月22日，在平煤集团工作的王志武看到相关报道后，确认辛万龄就是他的外祖父，而外祖母焦文枝仍健在。辛家人在河大的帮助下，来到石坷村，见到了李忠贵，跪谢这位义务护墓几十年的老人。90岁高龄的焦文枝被背上看花岭，终于见到了杳无音信60多年的丈夫的坟墓，痛哭不已，在场者无不动容。
自此，李家人为河大三名死难师生护墓整整61年。
三名师生的后人找到亲人的坟墓后，年年前来祭奠，且每次都到李忠贵家里落脚。后来李忠贵去世，他们再来扫墓时，还会到李忠贵的墓前祭拜。
4 一家三代护墓人，义举仍在延续
2005年9月17日，“河南大学潭头惨案纪念碑”在石坷村看花岭上的死难师生坟前揭碑，河大20余名师生来到现场。立碑前，三座坟经加土整修合为了一座大坟。这座汉白玉碑，既是对河大死难师生的纪念，也是李家人护墓61载的功德碑。然而，就在当年冬天，李忠贵去世了。下葬时，吴鹏亲属专程赶来，在灵前行晚辈大礼，为老人送行。
胡爱竹说，李忠贵去世前曾告诉家人，他百年之后，要埋在与看花岭一沟之隔的山坡上，九泉之下也要能看见河大师生的坟墓。如今，李忠贵的坟墓在看花岭对面的山坡上也10年了。
10年前，李忠贵的侄子、胡爱竹的儿子李红太接过护墓接力棒。细细算来，时至今日，李家三代人为河大死难师生护墓已71年。
从1939年5月至1944年5月，河大的书桌在潭头安静地摆放了5年。如今，潭头和河大的那段缘分，仍在延续；李永信、李忠贵、李红太三代人为河大死难师生护墓的故事也被传为佳话。
潭头镇镇长常光磊告诉记者，1998年，潭头镇政府出资在看花岭上栽下了1万余棵柏树；今年5月，镇政府又出资近5万元，对坟墓进行了整修，修建了上坡台阶，硬化了墓前的小广场，进一步绿化了周边环境；今年7月，镇政府又将原有的河南大学抗日时期潭头办学纪念馆扩建至370多平方米，400多幅河南大学在潭头办学期间的珍贵资料图片，诉说着那段大学师生和山村人民互爱互助，师生遭受日寇追杀时受到乡民舍身保护的历史。
看花岭下，小小的石坷村是安静的，见有外人来，村民纷纷从依坡势错落而建的房子中走出来打招呼，朴实的方言中透着热情。就是这些有情有义的普通人，包容、延续着我们的文化之脉。李忠贵一家三代的护墓义举，就像村旁无名小河的吟唱，并不惊天动地，却那样深沉动人……（洛阳日报记者 郑征 李三旺 通讯员 李伟 文/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