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说苏辙爱种洛阳花,提到他的《补种牡丹二绝》,其一曰:“野草凡花著地生,洛阳千叶种难成。姚黄性似天人洁,粪壤埋根气不平。”
上篇说苏辙爱种洛阳花,提到他的《补种牡丹二绝》,其一曰:“野草凡花著地生,洛阳千叶种难成。姚黄性似天人洁,粪壤埋根气不平。”苏辙所种未必就是姚黄这个品种,或许他只是以姚黄代指洛阳牡丹,毕竟,北宋时洛阳牡丹甲天下,花品姚黄冠洛阳,即使贵为天子,一年也不过就能见到几朵罢了。
皇帝一年看几朵
宋仁宗天圣年间的一个春天,西京留守李迪忽然灵光一闪,有了一个新点子:洛阳人近来热捧最新牡丹品种姚黄,其名头已超越此前的花魁魏花,如果能将鲜花送到东京,必能博得龙颜大悦!
西京到东京有六个驿站,派一名武官骑上驿马,一昼夜就能把花送进皇宫。李迪特意让园丁研究出最佳保鲜技术,天下第一份牡丹鲜切花快递就这样诞生了。
收到洛阳到开封次日达的快递,宫人打开竹笼,从菜叶包裹里取出“蜡封花蒂”的几枝牡丹,立即插入瓶中,送到仁宗皇帝面前。
瓶中姚黄新鲜欲滴,仿若清晨才在枝头绽放,仁宗皇帝的双眸瞬间为之一亮:这千叶黄花花冠直径八九寸,花色亮丽醒目,竟是尊贵的明黄色。
这史上最早的牡丹鲜切花快递,“所进不过姚黄、魏花三数朵”,可见这俩品种有多难得。
数年后,欧阳修作《洛阳牡丹记》,介绍了姚黄的“身世”:“姚黄者,千叶黄花,出于民姚氏家。此花之出,于今未十年。姚氏居白司马坡,其地属河阳,然花不传河阳,传洛阳。洛阳亦不甚多,一岁不过数朵。”
一年就开几朵,还得挑两朵好的给皇帝送去,难怪司马光听说姚黄开了,不惜淋雨也急着跑去看,还不忘写首诗给老朋友邵雍送去:“小雨留春春未归,好花虽有恐行稀。劝君披取鱼蓑去,走看姚黄判湿衣。”
一枝千钱也不卖
欧阳修的《洛阳牡丹记》作于公元1034年,当时姚黄出世不满10年,人们对其了解尚且有限。待到公元1082年周师厚撰成《洛阳牡丹记》,他对姚黄的描述就详细多了。他笔下的姚黄,颜色极其鲜艳光洁,花冠直径八九寸,花瓣基部呈深紫檀色,雌蕊周围的花瓣略带青色。
此时距离李迪初贡鲜切牡丹已过去半个世纪,洛阳城里知名的花圃中,辗转嫁接了许多姚黄,但只有洛水北岸的姚黄年年开花,且隔年才能开出千瓣花,其余则是单瓣、重瓣花。而洛水南岸嫁接的姚黄,要几年才能开出一次千瓣花。
姚黄初问世时,洛阳城里有个叫门园子的接花工,富豪大家都请他上门嫁接牡丹。姚黄一个接头就价值五千文钱,买卖双方于秋天立下契据,待来年春天见到牡丹开花,才支付这五千文钱。由于姚黄实在稀有难得,如遇权贵索要姚黄接头,主家宁可把接头浸在沸水中烫死,也不肯白白让出。
李清照的父亲李格非著有《洛阳名园记》,其中介绍一座名为“花园子”的名园,园中“无他池亭,独有牡丹数十万本”。那时的洛阳已形成“牡丹产业”,有一群人住在“花园子”周边,以花为生。周师厚时,姚黄、魏紫的价格已飙至“一枝千钱”,但即便如此,也无人舍得售卖姚黄。
诗人笔下千载香
李迪之后,钱惟演任西京留守,他曾说:“人谓牡丹花王,今姚黄真可为王,而魏花乃后也。”
受上司钱惟演的影响,欧阳修后来写了《洛阳牡丹记》,其中称:“初,姚黄未出时,牛黄为第一;牛黄未出时,魏花为第一;魏花未出时,左花为第一……”总之,姚黄一登场,众芳纷纷往边让。
在洛阳人的花园里,在北宋皇帝的花瓶中,姚黄是当仁不让的花王,在诗人们的笔下,姚黄则千载留芳。
开在欧阳修笔下的姚黄:“洛阳地脉花最宜,牡丹尤为天下奇。……当时绝品可数者,魏红窈窕姚黄妃。”“结绶当年仕两京,自怜年少体犹轻。伊川洛浦寻芳遍,魏紫姚黄照眼明。”“我时年才二十馀,每到花开如蛱蝶。姚黄魏红腰带鞓,泼墨齐头藏绿叶。”
开在蔡襄梦中的姚黄:“名花百种结春芳,天与秾华更与香。每忆月陂堤下路,便开图画觅姚黄。”
开在司马光心头的姚黄:“芳菲触目已萧然,独著金衣奉老仙。若占上春先秀发,千花万卉不成妍。” 令范纯仁惊叹的姚黄:“洛城花美四方归,独有姚黄得见稀。曾入黼闱参近侍,分明新染赭黄衣。”使张耒念念不忘的姚黄:“江南梅花凌雪霜,桃李开尽春无光。谁知洛阳三月暮,千金一朵卖姚黄。”朱敦儒漂泊江南,心恋故园,不知多少次回想当年在洛阳“花满金盆,香凝碧帐,小楼晓日飞光”,“乘露看姚黄”……(洛报融媒·洛阳网记者 杨文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