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诗云“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苏轼诗云“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我每读以上诗句,总觉得人来世上,不过是个偶然。天地山川,才是永远!感慨之余,忆古视今,我便把目光投向新安县方向。
杜甫诗云“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苏轼诗云“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我每读以上诗句,总觉得人来世上,不过是个偶然。天地山川,才是永远!感慨之余,忆古视今,我便把目光投向新安县方向。
在新安县的铁门镇上,有一座千唐志斋博物馆,馆内有副对联:谁非过客,花是主人。啊呀,这八个字,可不得了!人世间的一切,都被它点破了。轻轻一诵,感到冷峻。再一掂量,复感悲怆。你说它是联语?我说它是哲语、禅语哩!
对联写得好,便可成千古佳句。我开设《洛阳楹联评析》这个栏目,已经有17个月了,其间遇到佳联甚多,但洛阳及其属县最上乘的对联,仍属此联!我要把最好的对联,放到最后来欣赏。写过这一篇,便不再写了。
我对此联的崇拜,已经达到迷恋的程度。我曾撰文分析其特点:第一,字数虽少,内涵却很丰富,上联写“过客”喻“时间”,下联写“花”喻“空间”。时间空间,人与自然,轻轻一掂,便有质感;第二,富有哲理,具有禅意,佛家从中可见“觉悟”,道家从中可见“无为”,众生从中可得“达观”;第三,上联设问关乎人事,看穿了“人皆过客”之真相,下联回答关涉自然,肯定了“花是主人”之真理;第四,简洁明快,通俗易通,朗朗上口,容易记忆,便于传播。
我还拿它与云南滇池大观楼长联PK。大观楼那副对联,真长啊,似有几百字,不像对联了,倒像是汉赋。上联从“五百里滇池奔来眼底”到“莫辜负四围香稻,万顷晴沙,九夏芙蓉,三春杨柳”,无非是写空间。下联从“数千年往事注到心头”,到“想汉习楼船,唐标铁柱,宋挥玉斧,元跨革囊”等,无非是写时间。你看,都是从时空入手来撰联,大观楼长联用了一麻包的字,才写出了沧桑感,洛阳这副短联仅用8个字就写出了沧桑感,多简约,多蕴藉。
如今的千唐志斋博物馆,原是“张家花园”即“蛰庐”的一部分,是民国时期豫陕军政界风云人物张钫在1923年修建的,面积近百亩,有花有草,有亭有阁。最奇的是有上千方墓志镶嵌于15孔窑洞墙壁上,形成一座志石收藏馆,其中又以唐代墓志居多,故名“千唐志斋”。
千唐志斋建成之后,名人纷至沓来。高官大儒自不必说了,像康有为、于右任、蒋介石等都曾入园为宾;凡夫俗子也来造访,百姓也吆喝着耕牛打此走过。这个花园还真是阅尽了世道人心,所以上联大意是说:“这世上的人啊,不论你是帝王将相,还是平头百姓;不论你大富大贵,还是又苦又穷;不论你在商场拼搏,还是在宦海沉浮;不论你是在情场得意,还是在江湖亡命,每个人的寿命有长短,相貌有俊丑,财富分多寡,毁誉各不同,但有一点是相同的,即人人都不能长生。纵有千年铁槛寺,终需一个土馒头!人来世上走一遭,都是匆匆过客,不是世间的主人。”
那么谁才是世间的主人呢?
下联给出明确答案:是花草!是大自然。正所谓“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草儿枯了,明年再绿,花儿败了,明年再开,永远循环。这里的“花”,代表整个自然界,作者用大自然的长久与人生的短促作对比——轻轻一问十分轻松,给出的答案却十分残酷。如果说“言简意赅”是对联的特性之一,此联最大限度地体现了这个特点。
千唐志斋其他楹联。其一:松柏有本性,园林无俗情。简约分明,对仗工整。其二:大翼垂天九万里,长松拔地三千年。此联乃国民党元老、上将李根源所写,他曾是同盟会早期会员,反对袁世凯称帝,1879年出生,1965年去世,祖籍山东,他写此联题赠好友张钫,有鼓动好友展翼高飞、拔地而起之意。其三:宁与凤凰比翼,不随鸡鹜争鸣。此联由清末民初著名人物章炳麟(章太炎)所题,刻在石碑上,上款题有“伯英我兄同志鉴”七字。伯英是张钫的字。章炳麟是著名思想家、史学家、教育家,其研究范围涉及教育、历史、哲学、政治、佛学、医学等,著述甚丰,为人也颇自负。章是何等人物,竟撰联点赞张钫,足见张钫的分量。上联说张钫是凤凰一样的人物,下联说张钫与庸人有本质分野。
千唐志斋还有一些楹联,囿于篇幅,不再赘述,仅说特点:首先千唐志斋对联,皆为名人所题,在这些名人当中,又以政治家与思想家居多。其次是张钫先生的好友所赠,对联题写内容,约略可分为四类:第一类,关联花园景致,抒写人生感慨,指出时空远阔,感叹个体渺小。第二类,盛赞张钫高格,珍视彼此情谊。第三类,点赞园中风景,联义贴近自然。第四类,寿联与挽联,关涉张钫父母的祝寿与悼亡,此类对联均于室内收藏,不彰于外。(孙钦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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