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历元年(公元698年)春,即将成为姚州官妓的杨丽,从金沙江边的三绦驿成功逃到汉裳蛮的首府塔扎城,结束了长期的奴婢生活。在这里,她成了成功的商人,并组建了庞大的商团。
杨丽投奔汉裳蛮
在金沙江边的三绦驿,负责押送官妓的皇甫宾突然病重,百般医治无效后,杨丽得到皇甫宾之父、姚州都督皇甫文备的允诺,开始为皇甫宾治病。她诊断后,认为患者是伤寒重症,必须隔离治疗。
患者被转移到驿站的一处独院之中,经针灸后,患者从昏厥中惊醒,然后服用汤药,病情开始好转。皇甫文备命杨丽和两个官妓、两个军士在这里陪皇甫宾养病,其他人都随他回姚州。
如何从这里逃走?这是杨丽反复考虑的问题。她从驿卒口中很快了解到周边的地理情况。从这里过了金沙江就是姚州,姚州处于南蛮杂居之地,其西南相邻的苍山、洱海地区,有六诏,即六个南蛮王国,分别是越析诏、浪穹诏、施浪诏、蒙舍诏等。在六诏之中,以蒙舍诏最为强大,由于其位置最南,又称南诏。
姚州和六诏西部的丽江地区,原为大唐帝国和吐蕃王国反复争夺的区域,吐蕃在此地置神川都督府。特别是武则天称帝后,流放到姚州和剑南道各州的大批奴婢不断逃亡到丽江地区,他们形成了上万人的部落,被称为汉裳蛮。汉裳蛮除用朝霞锦缠头外,衣着与汉人相同。汉裳蛮在其杰出首领刘仁愿的领导下,联合此地的南蛮各部落,打败吐蕃军,攻占吐蕃王国设在塔扎城的神川都督府。然后,汉裳蛮打败姚州都督府的讨伐军,成功占领丽江及其以西地区,即今丽江、迪庆一带。
从三绦驿逃到汉裳蛮并不容易,需从三绦驿沿金沙江向西,翻越沿冮的多处高山。由于从这里往西走,金沙江水流湍急,没有渡口,要走上一千里,从铁桥过江,才能进入汉裳蛮境内。
铁桥,吐蕃语称塔扎,这里在隋朝时曾建铁桥一座,是沟通吐蕃和云南地区的一座重要军事桥梁。吐蕃王国跨桥而筑的城堡,就是塔扎城,即铁桥城。
两个月后,皇甫宾基本痊愈,杨丽和两个女伴儿乘机逃出三绦驿,奔向遥远的塔扎城。
同是天涯沦落人
在逃亡途中,杨丽一行又遇到一些从各州逃亡的奴婢,他们结伴而行,相依为命。他们要在山中寻找食物,又要与猛兽搏斗,特别是要躲避追捕他们的官军,因此逃亡之路非常艰辛而漫长。由于杨丽精于医术,有丰富的动植物知识,能帮助大家找到安全的食材,又机智多谋,有组织才能,很快成为这支逃亡奴婢队伍的首领。
三个多月后,杨丽带领众人到达塔扎城下,守城的汉裳蛮将士问清情况,向其首领刘仁愿禀报后,将杨丽一行接入城中。刘仁愿命人立即为他们提供衣食,并将城外一处山地划给他们,供其居住和耕作。这群获得自由的奴婢,开始在这里建设自己的家园。
在汉裳蛮的领地,分布着很多汉人山寨,他们将平原地区的水田种植技术带到山地,在山间开垦出新的田地,种上青稞和稻谷。同时,他们养着成群的牛羊,过着较富足的生活。
与汉裳蛮杂居的,还有多个南蛮部落,他们是寻传蛮、施蛮、顺蛮、弄栋蛮等,主要从事狩猎和游牧等。这些部落,已臣服于汉裳蛮,与汉裳蛮通婚,并逐步走向农耕生活。
不久,杨丽带领众人建成了自己的山寨,杨丽被推举为寨主。汉裳蛮全民皆兵,各山寨既是社会组织,也是军事组织,寨主就是各山寨的军政首领。
当年冬,吐蕃军向塔扎城大举进攻,杨丽带全寨民众参加了塔扎城保卫战。吐蕃军攻城一月而未克,随撤兵而去,汉裳蛮出城追击,吐蕃军大败,死近千人,被俘五百余人。次年春,双方在塔扎城议和,汉裳蛮归还吐蕃军全部俘虏,吐蕃承认塔扎城及金沙江以东以南为汉裳蛮领地。汉裳蛮允许吐蕃商人到塔扎城,并通过这里到六诏去经商。同时,吐蕃允许汉裳蛮商人到吐蕃全境经商。
吐蕃攻打塔扎城及与汉裳蛮议和,其目的都是要重开吐蕃到六诏的商路,因为六诏盛产茶叶,这是吐蕃的生活必需品。本来,唐朝与吐蕃有较为通畅的茶叶输入渠道。在武则天称帝后,双方交恶,为争夺西域进行长期战争,商路断绝,吐蕃不得不开启这条云南商路。
塔扎城中大行首
杨丽自从来到汉裳蛮,就对当地物产进行调查,她发现这里的高山上多生长有野生茶树,但无人采摘,人们习惯于饮用从六诏走私来的茶叶。
得到与吐蕃议和的消息后,杨丽召集全寨人议事,决定开大型制茶作坊。她派人与寻传蛮、施蛮等部落商议,由他们组织采摘茶叶,然后用这些新鲜茶叶来兑换粮食,此举得到这些部落的响应。
制茶作坊顺利开工,日产茶砖上千块,这就是著名的白雪茶。新茶制成后,正赶上吐蕃来的第一批茶商,他们看到比六诏和武周帝国品质更好的茶,争相抢购,并有茶商出巨资预购其大量茶叶。与吐蕃的交易是用黄金结算的,当年杨丽的制茶作坊共赢利一万两黄金,相当于现在1亿多元人民币的购买力。当时,整个姚州都督府全年的税收,还不足一千两黄金。
杨丽拿出五千两黄金交给汉裳蛮首领,让其安置更多的逃难奴婢和扩充军备。汉裳蛮首领将塔扎城中的十多个店铺给了杨丽,最重要的是官盐店。因为汉裳蛮的领地中不产食监,需从吐蕃或南诏进口。杨丽在塔扎城建立了商号,组织了庞大的商团,杨丽成为大行首。大行首,是云南地区对商团领袖的尊称。杨丽的商团拥有马队,将汉裳蛮和南蛮其他部落的特产运到吐蕃地区,换取食盐、牦牛等物品。
《杨丽墓志》说杨丽“契龙女之能经营财产,会陶公之法,固得水旱无惧,吉凶有资”。龙女,佛教中婆竭罗龙王的女儿,聪明伶俐。陶公,即范蠡,曾献策扶助越王勾践复国,后隐去经商成巨富,自号陶朱公。许多生意人供奉他的塑像,称之财神。杨丽有智慧,懂经营,她的事业一直很稳定。长安二年(公元702年),杨丽已二十五岁,按照当时的风俗,早过了婚龄,这位汉裳蛮中的首富,能找到自己的如意郎君吗?(郑贞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