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晋末年,五胡乱华,生灵涂炭,京城洛阳成了战争的火海。
西晋末年,五胡乱华,生灵涂炭,京城洛阳成了战争的火海。
为了生存,数以百万计的中原汉人背井离乡,迁居到了战乱较少的南方。他们追随琅琊王司马睿,在长江流域建起了东晋王朝。这是客家先民第一次大规模南迁,史称衣冠南渡。
衣冠南渡不仅是政权的南渡,也是文化的南渡。史载,当时“中原冠带随晋渡江者百家”,南迁的人潮中不乏名门望族、文化精英。他们携带着经典古籍和书法名帖,携带着魏晋风度和正始之音,把积淀数千年的华夏精粹,从黄河流域传播到了长江两岸。
南方人对中原名士兴趣满满。有个京洛帅哥初到建邺(今南京),竟被围观群众活活看死了!
从掷果盈车到看杀卫玠
晋代是个看脸的朝代,才貌俱佳的人可以横着走。中国古代四大美男子,晋代就出了俩:潘岳和卫玠。
西晋文学家潘岳,字安仁,俗称潘安。《世说新语》里说,此人英俊潇洒,风度翩翩,每当他出现在洛阳街头,妇人“莫不连手共萦之”,抢着往他的车上掷果子表达喜爱之情。
可惜潘岳在王室内讧中站错了队,死于“八王之乱”。
比潘岳更年轻的卫玠,丰神俊朗,才貌双全。《晋书》等记载,卫玠少时乘着羊车在洛城闲逛,众人争相围观,“见者皆以为玉人,观之者倾都”。卫玠的舅舅王济贵为驸马,又是西晋大将,风姿英爽,见到外甥都自惭形秽。
卫玠出身名门。他祖父卫瓘、父亲卫恒都是西晋重臣,因得罪晋惠帝的皇后贾南风,在政变中被杀。卫玠年幼侥幸逃生,家族的不幸,令他的政治嗅觉异常敏锐。他虽出任太子洗马(官职名),但对功名并不留恋。
永嘉四年(公元310年),中原大乱。卫玠察觉到危险临近,认为在宫中待命的兄弟卫璪是在献身事君,劝说母亲为了门户大计早日南渡。
果然,卫玠刚带着母亲离开洛阳,卫璪就遭遇了永嘉之祸——永嘉五年(公元311年),前赵军队攻陷洛阳,俘虏晋怀帝,大肆屠杀王公士民,散骑侍郎卫璪死于非命。
卫玠平安到了南方,却也未能长寿。
他先到豫章(今南昌)拜访了扬州刺史王敦,而后于永嘉六年(公元312年)去了建邺。建邺人久闻其名,争相围观,卫玠走哪儿大伙儿跟哪儿,“观者如堵”,水泄不通。
卫玠本就体弱多病,被围观群众一路追赶,筋疲力尽,年纪轻轻竟猝然身亡。众人都说他是被看死的,成语“看杀卫玠”便由此来。
其实,天下美男子何其多,南方人真正想看的不是脸,而是京城名士风范,或者说魏晋风度。
从魏晋风度到魏晋玄学
魏晋时期,以“竹林七贤”为代表的洛城名士洒脱不羁,特立独行,饮酒赋诗,超然物外,被当时的年轻人奉为精神偶像。
“竹林七贤”中的嵇康、阮籍等人好研究玄学。
玄学乃魏晋思想主流,盛于洛阳,主张以老庄思想诠释儒家经典。“玄”这个概念,出自《老子》名句:“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早在曹魏正始年间,洛城名士何晏、王弼就倡导玄学清谈,后来,这种清谈之风被阮籍、王衍、郭象等洛城名流发扬光大,研究《周易》《老子》《庄子》这“三玄”成了流行风尚。
史书有云:“谈玄析理,放达不羁,名士风流,盛于洛下,世称正始之音。”卫玠不仅是美男子,更是京洛著名玄学家。他到南方后,曾与王敦及避乱南渡的名士谢鲲切磋玄学奥义。王对谢说:“不意永嘉之中,复闻正始之音。”没想到呀,当今乱世竟能听到如此精妙纯正的清谈!
王敦来自中原望族琅琊王氏。永嘉年间,他和堂兄弟王旷、王导等人辅佐琅琊王司马睿南渡,在东晋建立的过程中厥功至伟。司马睿称帝后,王敦掌控军权,王导主管政务,主弱臣强,人称“王与马,共天下”。
卫玠早在东晋立国之前就已察觉王敦有不臣之心,故而婉拒了王敦的挽留,从豫章去了建邺。
虽然他不堪劳累,英年早逝,但还有许多中原名士扎根江淮,让魏晋风度在南方得以延续。
从金谷雅集到兰亭诗会
晋代文坛兴盛,书法名家辈出。卫玠的祖父卫瓘、父亲卫恒,西晋名将索靖,以及王旷、王敦、王导等都是著名书法家。
衣冠南渡加速了中原书法的南传。据史书记载,王导南渡时,随身携带着曹魏名家钟繇的真迹《尚书宣示帖》。他的堂弟王廙(音同艺)南渡时,随身带着索靖的《七月二十六日帖》。
这些人到南方后身居要职,传承有序。王廙被奉为“江左第一”书画家,就连晋明帝司马绍都曾向其拜师学艺。
王旷更了不得,他儿子王羲之成了大名鼎鼎的“书圣”。
王羲之不仅得父辈真传,还曾趁战事稍定渡江北上,到洛阳参观“三体石经”等书法碑碣。他融历代名家之所长,自成一派,其代表作《兰亭集序》笔势遒劲,矫若游龙,尽显魏晋风度,被誉为“天下第一行书”。
魏晋名士颇好雅集。衣冠南渡之前,以潘岳、左思、陆机等为代表的24位西晋名士,常在洛阳金谷园宴饮赋诗,时人称其为“金谷二十四友”。金谷园的主人石崇“感性命之不永,惧凋落之无期”,将众人的诗词结集,作《金谷诗序》。晋人津津乐道,引以为文坛盛事。
五十多年后的东晋永和九年(公元353年),王羲之呼朋唤友,在会稽山(今浙江绍兴境内)下的兰亭聚会,曲水流觞,饮酒赋诗,并结集作序,是为《兰亭集序》。
曲水流觞始于中原。当年周公营建洛邑,曾与众人在洛河边宴饮,让羽觞(盛酒器具)顺水漂流,漂到谁跟前谁便饮酒作诗,是为曲水流觞。
和同时期的其他客家先民一样,王羲之身在江南,根在中原,魏晋风度浸淫耳目,使其做派自带京洛风范。
兰亭诗会与金谷雅集,被后人称为“南兰亭,北金谷”,其实客家文化与河洛文化一脉相承,南北同源。
如今,《金谷诗序》与金谷园一道沉入史海,《兰亭集序》则随“书圣”大名千古传颂,成了魏晋风度的一段注解。(洛报融媒·洛阳网记者 张丽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