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传正义》云:“中国,有服章之美谓之华,有礼仪之大故称夏。”几千年来,中华被冠以“衣冠之国”“礼义之邦”,便是源自发达的礼乐衣冠制度。汉服不仅承载着华夏文明丰厚的历史信息,还是中国人独特的审美情趣、审美风尚、审美观念的外在表达。
垂衣裳而天下治
在纺织技术未发明前,人类以兽皮、羽毛为衣,这就是《礼记》中所说的“未有麻丝,衣其羽皮”。
在距今六七千年的仰韶文化时期,人们剥取野生葛麻类植物的纤维,用手搓或用纺轮捻,续接成线,用线织布做衣。河洛地区仰韶文化遗址出土了大量石纺轮、陶纺轮、葛麻布片及有葛麻织物印痕的陶片等实物。陶片上的葛麻织物印痕,每平方厘米经纬线都在10根以上,并且有各式斜纹织法、环绕混合织法等,表明当时葛麻纺织工艺已诞生。
仰韶文化时期,就是文献上记载的炎帝、黄帝时代,男耕女织的社会分工出现,以葛麻纺织为代表的纺织已形成规模,全面带动了纺织工艺发展,服饰衣着文明进入一个新的历史时期。《商君书》说:“神农之世,男耕而食,妇织而衣。”《淮南子》说:“伯余(黄帝时人)之初作衣也,谈麻索缕,手经指挂,其犹网罗。”炎帝神农氏、黄帝轩辕氏,其活动的中心均是河洛地区。
《易经·系辞下》说:“黄帝、尧、舜垂衣裳而天下治,盖取诸乾坤。”垂,垂示。衣,上衣。裳,下服。黄帝、尧、舜以衣在上者象天,以裳在下者象地,定衣服之制而示天下礼仪,故衣裳制作取象乾坤。黄帝、尧、舜时代,是华夏文明的第一个阶段,即统一的酋邦王国时代。当时,黄河流域有三大部族,分别是华夏集团、苗蛮集团、东夷集团。
黄帝南伐苗蛮,东征东夷,统一中原后,迎来天下太平,黄帝也开始了他垂衣裳而天下治的伟大实践。他教人们把裹身的葛麻布分成上下两部分,上身为“衣”,缝制袖筒,呈前开式,下身为“裳”,前后各围一片布,两端开叉。
这种上衣下裳的形制,是中国古代最早的服装款式。从黄帝时代开始,服饰作为一种礼仪与制度,教化天下,成为华夏文明的一部分,黄帝制定的衣裳制度为汉服文化的起始。
“衣裳制作取象乾坤”,乾坤,就是天地阴阳。华夏服饰在设计上最明显地体现着“道法自然,天人合一”的思想。《黄帝内经》说:“人以天地之气生,四时之法成。”天地万物为一体,人与天地宇宙相和合。华夏服饰皆法天地,天玄地黄,故曰玄衣黄裳,衣以象天,饰之衣冠,因此华服之道,象法自然。
华服又名为汉服
自五帝以降,夏商王朝无不对华夏服饰进行了丰富和完善。周公在洛邑制礼作乐,形成规范的礼乐制度,将伦理道德和礼仪威严通过服装这一载体表现出来。
周朝有着严格的等级制度,用周密的礼仪来规范社会,服装是每个人阶级的标志,因此服装制度是立政的基础之一。周公最大的贡献之一,就是对冠服制度的完善。西周时期的礼服制度也是上衣下裳,只不过头要戴冠,衣裳要有等级,要有章纹,并出现相关礼服配件,这样完善的礼服制度一直延续到明朝。
《周礼》规定,衣用正色,即青、赤、黄、白、黑等五种原色;裳用间色,即以正色相调配而成的混合色。制作衣裳用的衣料主要是丝绸与葛麻。每匹麻布的布幅是二尺二寸(约今半米),如果布幅里有八十根经纱就叫一升,帝王服装要用最精细的三十升布(纻)。其经纱密度已经达到每厘米五十根,比一般的丝绸还要精密。
东周时期,创造了深衣。深衣,就是上衣和下裳相连在一起,用不同色彩的布料作为边缘(称为“衣缘”或者“纯”),其特点是使身体深藏不露,雍容典雅。
在汉代之前,华夏族的服装被称为华服。从汉代开始,由于汉帝国的强盛,华夏族又被称为汉族,华服也被称为汉服。《马王堆三号汉墓简》有关于“汉服”最早的记载:“美人四人,其二人楚服,二人汉服。”
西汉男女服装,仍沿袭深衣形式。服饰在整体上呈现凝重、典雅的风格。汉代的男子,主要穿着的是一种宽衣大袖的袍服。汉代女子一般都将头发向后梳,绾成一个髻,插上花钗作装饰。汉代对鞋也有严格的等级规定。
汉服文化在传承
西晋末年,永嘉之乱,衣冠南渡,形成客家先祖。北魏戡定中原、迁都洛阳后,进行汉化改革,禁止穿胡服,一律穿汉服。
唐代服饰承上启下,法服和常服并行。法服是传统的礼服,包括冠、冕、衣、裳等;常服又称公服,是一般性正式场合所着服饰,包括圆领袍衫等。贵族服装颜色有多种,平民多着白衣。唐代洛阳诗人武元衡《赠送》一诗说:“麻衣如雪一枝梅,笑掩微妆入梦来。若到越溪逢越女,红莲池里白莲开。”此诗写的是一位洛阳美女,她身着一袭白色的麻衣,头上戴一朵红花,如雪中的红梅。假如到了越国,遇到一袭红衣浣纱的西施,恰如红莲白莲,竞开媲美。
宋代服饰大体上沿袭了隋唐旧制,但由于宋朝长年处于内忧外患之中,这一时期的服饰崇尚简朴、严谨、含蓄。与北宋对峙的辽国,也穿汉服,同时参照汉服,制作了国服。《东京梦华录》记载,辽国使者“顶金冠,裹金带,如汉服”。
南宋灭亡,汉服受到第一次最沉重的打击。王夫之说:“历代亡国,无足轻重,惟南宋之亡,则衣冠文物,亦与俱亡矣!”明朝建立,以继承汉唐衣冠为国家大事。到明朝永乐年间,汉服已经彻底影响了整个汉文化圈,亚洲各国如日本、朝鲜、越南等服饰均具有或借鉴汉服特征。
清朝入关后,为了削弱汉人的民族认同感,实行“剃发易服”,“服汉衣冠、束发者,斩立决”。但汉服因为具有强大的生命力,其部分元素一直没有灭绝,国内许多少数民族的服饰都还保持着汉服的特征。
近年来,穿汉服已在洛阳形成一股风潮。兔年新春,“穿汉服沉浸式打卡洛阳”火爆“出圈”,越来越多的游客来洛阳赴“汉服之约”,感受这座城市的文化脉搏。历史为轴,汉服为媒,洛阳成为大家争相“打卡”的旅游目的地,缘于其深厚的文化积淀和特有的文化自信表达。从丽景门到洛邑古城,从应天门到九洲池,正是穿汉服出游最好的背景板。洛阳各大景区也一直在尝试与汉服文化更好地跨界联动,在内容、场景上进一步增强汉服爱好者的沉浸式体验感,从而将“汉服流量”最大可能地转化为景区热度。洛阳还有一群人致力于发展汉服运动,如连续举办“中国华服旅游周”,吸引来自世界各地的数万汉服爱好者,穿着汉服来洛阳旅游并参与各种节庆活动。
着一袭汉服,承千载风华。穿汉服不仅是生活的装扮,更是传承和弘扬中华传统服饰文化、礼仪文化,展现文化自信的具体表达。洛阳是汉服文化之根,洛阳人穿汉服,文明又从容。期待这股风潮在洛阳一直“潮”下去,把历史名城的大美礼乐重光再现,再造礼乐衣冠之古都气度,让汉服之美在历史记忆和城市发展中相映成趣,进一步点燃我们的文化自信。(郑贞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