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的洛阳在经历一场“窑变”:越是向历史深处走去,就越是朝更开阔的未来走去。在这一维度上,洛阳成为中国城市的一个关键样本。
留给中国人的一颗时间胶囊
应天门
唐天宝三年(744年)春天,43岁的李白从长安来到洛阳,第一次遇到32岁的杜甫。面对名满天下的大诗人,杜甫倾心不已,与李白一同游历。如同千年前孔子问礼老子,李杜相识是洛阳见证的又一次重要历史相遇,此处的故事,有着不亚于长安万里的磅礴。
不久后,杜甫与李白从洛阳出发,向东远游,结识了诗人高适。《新唐书·杜甫传》有这样的记载:“尝从白及高适过汴州,酒酣登吹台,慷慨怀古,人莫测也。”分别之后两年,杜甫写了那首著名的《春日忆李白》:“渭北春天树,江东日暮云。”长安的春树生长,江东的暮云飘散,两地的中点,恰是他们相遇的洛阳。
20年后,杜甫变成了沉郁的“老杜”,带着贫病逝于舟中。此时浪漫的李白已去世数年,如同一丛光焰消失在历史中,天才诗人的死法至今成谜。多年后,杜甫墓迁归洛阳,“归葬偃师县西北首阳山之前”。诗圣头枕的首阳山,正是不食周粟的伯夷、叔齐饿死之地,标记着传统中国文人的精神追求,与杜甫的一生形成某种映照。
时光兜兜转转,历史层层交叠,与那些传说中的名字不期而遇,这样的瞬间在洛阳实在太多太多。它是一座被历史深刻塑造的城市,如同黄河的泥沙在岸边堆垒,一朝一代的痕迹每碾过一次洛阳,就为它增添一重新的底色。于是,我们此刻面对的是文学的洛阳、古迹的洛阳,也是工业的洛阳、枢纽的洛阳,是汉魏、隋唐的洛阳,也是光武帝、唐高宗的洛阳。它目睹了历史,它参与了历史,它就是历史本身。
曹植写:“步登北邙阪,遥望洛阳山。洛阳何寂寞,宫室尽烧焚。”司马光写:“若问古今兴废事,请君只看洛阳城。”面对洛阳的残垣断壁,两种相似的喟叹,竟然隔了整整800年,这中间,又映照着一座城市怎样的浮沉?
龙门石窟与白居易墓,隔着伊河相对:卢舍那大佛的眉目,据说参照了武则天的形象,从犍陀罗到西域,再从云冈到龙门,佛像风格一步步本土化,洛阳城即为见证;偏巧在城市的另一端,白马寺定格了佛教东来的最初时光。白居易墓前,一群游学的小学生正在老师的指导下,恭恭敬敬地排队行礼,诵读着诗句“可怜九月初三夜,露似真珠月似弓”。在他们身旁,几方刻着日文的石碑,把白居易称为“日本文化的恩人”,以颂扬其诗作对日本文学的深刻影响。
8月初的景区人头攒动,四面八方的游客依次从石窟和白居易墓前经过。很多人也许没有注意到,在他们眼前徐徐展开的洛阳曾经如此开放、壮阔,站在丝绸之路的起点吐故纳新,远播文明。
“北邙山上列坟茔,万古千秋对洛城。城中日夕歌钟起,山上唯闻松柏声。”洛阳,就像历史留给我们的一颗时间胶囊,折叠着每一个中国人的无数次前世。这当然是一座城市最沉重的部分,也是它最珍贵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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