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真街在洛河南岸洛龙区,南抵开元大道,北顶滨河南路,离凌波大桥不远。
希真街在洛河南岸洛龙区,南抵开元大道,北顶滨河南路,离凌波大桥不远。
此街的命名,是为纪念一位被低估的河洛文化巨匠——宋代“词俊”朱敦儒。“希真”是朱敦儒的表字。两宋之交,中原离乱,朱敦儒漂泊江南,心恋故园,力主抗战,写了大量爱国诗词,引领南宋爱国主义文风。如今,他的名气不如辛弃疾、陆游响亮,但在他们那个时代,朱敦儒可是辛、陆二人的偶像。
且插梅花醉洛阳
古代男子成年后,要在本名之外另起一个表示德行或本名含义的别名,作为敬称,此谓表字,简称字。称呼长者、尊者,或平辈相称时,往往用表字,以示尊重或亲近。
“希真”不仅是朱敦儒的表字,也是他一生的精神写照。从生至死,他都没丢却内心的那分本真。
据《宋史》《宋才子传》等记载,朱敦儒生于公元1081年,号岩壑。他的父亲曾任朝中谏官。
像很多家境优越的官宦子弟一样,年轻时的朱敦儒散漫潇洒,不知人间疾苦,时常呼朋唤友饮酒狎妓,在河洛山川之间纵情游玩。
气人的是,此人天赋异禀,玩儿归玩儿,不妨碍他施展才情。
当时的洛阳是北宋西京,文人雅士云集。宋人楼钥在《攻媿(愧)集·跋朱岩壑鹤赋及送闾丘使君诗》中提及:“承平时,洛中有八俊。陈简斋诗俊,岩壑词俊,富季申文俊,皆一时奇才也。”全洛阳最有才的八位才俊,朱岩壑独占一席。
宋钦宗听闻朱敦儒才华过人,召他到东京开封当学官。小朱拒绝了,说是“麋鹿之性,自乐闲旷,爵禄非所愿也”,本人天性洒脱爱自由,不想上班受约束。
从开封返回洛阳后,朱敦儒随手写了一阕《鹧鸪天·西都作》明志:“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懒慢带疏狂。曾批给雨支风券,累上留云借月章。诗万首,酒千觞,几曾著眼看侯王?玉楼金阙慵归去,且插梅花醉洛阳。”
北宋欧阳修早说过:“洛阳地脉花最宜,牡丹尤为天下奇。”朱敦儒不爱象征富贵的牡丹,偏要插一枝梅花醉洛阳,为的是以花明志,自表高洁。
那时的他,还没经过岁月的毒打,不屑与追逐功名利禄的权贵为伍,“诗万首,酒千觞,几曾著眼看侯王”,比李白还狂。
而命运,很快就让他明白了什么叫无常。
问人间英雄何处
“洛中八俊”成名时,北宋最后一段太平年月正悄然流逝。
靖康二年(公元1127年),金兵攻陷洛阳、开封,掳走徽、钦二帝,北宋灭亡。宋高宗赵构领着中原士民流亡江南,建立南宋。
“靖康之变”彻底改变了朱敦儒的人生轨迹。他被迫南渡,辗转异乡。
高宗诏选天下英才,欲重振朝纲。有人举荐朱敦儒。朱敦儒说我不当官,绕开南宋都城临安(今杭州),躲到了南雄州(今广东境内)。
绍兴二年(公元1132年),又有人推荐朱敦儒。高宗下诏令其入朝,怕他不听话,特命肇庆府官员督促朱敦儒赴临安就职。朱敦儒仍然梗着脖子说不。
老友劝他,你已经五十来岁了,还能有几次机会实现理想抱负?当朝天子谋图中兴,有志之士纷纷响应,你难道不想再回洛阳?你难道想就这样老死在岭南的山沟沟里?
朱敦儒幡然醒悟,怀着一腔报国热血入朝听命,先后出任兵部郎官、两浙东路提点刑狱(提刑官)。
起初,宋高宗是欣赏朱敦儒的,可老朱救国心切,整天吆喝着要打回中原,救回被金兵俘虏的宋徽宗、宋钦宗。这话高宗不爱听。高宗只求偏安一隅,一心想跟金人和谈。在岳家军即将收复中原之际,他借秦桧之手,以“莫须有”的罪名杀害了抗金名将岳飞,向金朝称臣纳贡。
眼看抗金大计功败垂成,朱敦儒痛心疾首,和主战派大臣李光等人站在一个阵营,频频发表爱国言论,骂秦桧是祸国殃民的乱臣贼子。
官员汪勃看出皇帝很不高兴,上疏弹劾朱敦儒结党营私,专和朝廷对着干。于是,朱敦儒被免职,于绍兴十九年(公元1149年)辞官退休,隐居江南。
年少轻狂已是前尘旧梦。此时的朱敦儒字字沉郁,作《水龙吟·放船千里凌波去》,感“北客翩然,壮心偏感,年华将暮”,叹“奇谋报国,可怜无用”,道尽流亡文人的家国之痛。
万事原来有命
令人意外的是,退休后的朱敦儒竟向秦桧低头,出任鸿胪少卿,成了秦桧的座上宾。
此举实属被逼无奈。秦桧自命风雅,常笼络文人骚客粉饰太平;其子秦熺(音同西)也好舞文弄墨。父子俩千方百计笼络朱敦儒为其站台,先提拔朱敦儒的儿子当官,再逼着小朱去做老朱的思想工作,老朱不干都不行。
世人皆云朱敦儒舐犊情深,为了儿子丧失原则,晚节不保。朱敦儒自个儿倒是坦然。在《西江月·世事短如春梦》中,他写道:“世事短如春梦,人情薄似秋云。不须计较苦劳心。万事原来有命。”他是个真实的人,为了保全家人,他愿意低下高傲的头,一如当初为了救国,他甘愿牺牲自由入朝效命。
公元1159年,朱敦儒病逝,其作《岩壑老人诗文》佚失,仅存词集《樵歌》,其中多有描写洛阳风物之作。公元1169年,南宋文臣楼钥北上出使金朝,行经中原,忆及“洛中八俊”,不胜感慨,恨自己出生太晚,来不及见偶像朱敦儒一面。
南渡后的一代“词俊”,经历了宦海的浮浮沉沉,看透了人性的复杂幽深,他将个人悲欢融入辽阔山河,融入奔涌的时代,书写了无数细腻生动的爱国诗篇。如《相见欢·金陵城上西楼》:“金陵城上西楼,倚清秋。万里夕阳垂地,大江流。中原乱,簪缨散,几时收?试倩悲风吹泪,过扬州。”
其词作真诚豪迈,自成一家,不但令楼钥折服,更启迪了辛弃疾、陆游等南宋爱国词人。辛弃疾自云曾“效朱希真体”。南宋文人汪莘将朱敦儒与苏轼、辛弃疾并称,认为朱词“多尘外之想,清气自不可没”。
寻根究底,朱敦儒的这股子清气,根植于洛阳的山川风物,来源于他内心的那分本真。他曾填词《临江仙》回忆河洛旧事:“生长西都逢化日,行歌不记流年。花间相过酒家眠。乘风游二室,弄雪过三川。”人生前半段的几十年好时光,点亮了晚年的孤灯。
朱敦儒的一生,是隐逸与忧患的交织,是疏狂与责任的碰撞,更是洛阳文化柔而不弱、傲而不骄特质的生动诠释。希真街不仅是一条道路的名称,更是一段跨越千年的历史记忆的缩影。 漫步希真街,遥想当年那位“诗万首,酒千觞”的山水郎——他未曾离去,满城花香,萦绕着这座千年古城的文脉与风骨。(洛报融媒·洛阳网记者 张丽娜 文/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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