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晋末年,永嘉之乱,衣冠南渡,这是乱世中的生存;而北归故土,是血脉里的执念。司马氏一族从伊川白洚原启程,又在一百年后重返河洛,他们的迁徙,映照着两晋南北朝的兴衰更迭。伊川白洚原、当阶城、司马沟……这些地名背后,是家族的离散与重聚,也是河洛文明的韧性与传承。北宋司马光曾在此寻根赋诗,而今日的残碑故垒,仍在诉说这段跨越千年的故事。
西晋末年,永嘉之乱,衣冠南渡,这是乱世中的生存;而北归故土,是血脉里的执念。司马氏一族从伊川白洚原启程,又在一百年后重返河洛,他们的迁徙,映照着两晋南北朝的兴衰更迭。伊川白洚原、当阶城、司马沟……这些地名背后,是家族的离散与重聚,也是河洛文明的韧性与传承。北宋司马光曾在此寻根赋诗,而今日的残碑故垒,仍在诉说这段跨越千年的故事。
白洚原上司马沟
伊川水寨镇有一个司马沟村,村中有一条河流过,这条河名叫白洚河。司马沟村周围的高地,就是白洚原。这里是西晋的龙兴之地,也是司马氏南渡的零地标,也是司马氏北归后的聚居地。
白洚河是伊河中游的重要支流,《山海经》《水经注》称白洚河为大狂水,《水经注》对大狂水流域的地理人文情况记载得非常详细:大狂水发源于大苦山之阳,西经纶氏县故城南,先后有倚薄山水、八风溪水、三交水注入。
大苦山,即今登封黄龙洞山。纶氏县故城,为周代纶氏邑,秦汉置纶氏县,故址在今登封颍阳镇。倚薄山水、八风溪水,即今登封常寨河、颍阳河。三交水,即今伊川江左河,系白洚河的支流,源于今江左镇歪嘴山南,在二郎庙村入白洚河。
白洚河与江左河汇流后,向西流经缶高山北,与湮水汇流。湮水,今名丁惠河,是白洚河的支流,发源于今江左镇狮子山南的湮谷,经三峰寺、尹湾、丁流村,至今白沙镇下磨村入白洚河。丁惠河流域有武林亭、湮阳亭。白洚河西经湮阳城南,又西经当阶城南注入伊河。
当阶城就在司马沟村北的白洚原上,这里原是曹魏初年司马氏建立的当阶坞,北魏时重修,改名当阶城。
《通志·氏族略》说,周宣王时期,有重黎之后程伯休父,官至司马,立下大功,周宣王允许他以官职为姓,其后遂成司马氏。《元和姓纂》卷二说:程伯休父后裔“在赵者曰凯,以传剑知名,蒯瞆其后也”。其郡望在河内温县,“蒯瞆元孙卭,为赵将,封武信君。项羽封卭为殷王。汉以其地为河内郡,子孙家焉。孙楷,汉武都太守;孙钧,后汉征西将军;曾孙防,京兆尹,生朗、懿、孚、馗”。因此,司马氏的堂号,是河内堂。
司马懿兄弟,是京兆尹司马防的儿子,出生在温县,他们都先后入曹操幕府。
东汉末年,经过董卓之乱,洛阳境内基本无人。魏文帝建立曹魏政权后,不得不迁各地民众入洛阳,并分散到各县,以洛阳为中心大约二百里之内,5年内听任民众前来居住开荒,5年过后又宽限年份。曹魏鼓励民众在洛阳近郊各县修建坞堡庄园。
在这种情况下,司马懿举族迁来洛阳,居住在白洚原,修建坞堡,由于这个坞堡临白洚河而建,称为当阶坞。在此段的白洚河,从此称司马沟。曹魏时期,司马懿发动高平陵政变,司马昭弑杀魏帝曹髦,都是在当阶坞策划的。
当阶坞规模很大,建有司马祠堂、学堂。为了用白洚河的水浇灌白洚原的耕地,司马懿请来了发明家马钧,马钧在这里创制一种崭新的灌溉机械,名叫翻车。
司马懿的弟弟司马孚很长寿,在司马懿去世后,成为当阶坞主。晋武帝司马炎在此出生,在此读书、长大,篡夺了曹魏政权,建立西晋。西晋实行“占田制”,伊河中上游的土地都归当阶坞所有。
司马氏衣冠南渡
“衣冠南渡”一词出自刘知几的《史通》:“异哉,晋氏之有天下也!自洛阳荡覆,衣冠南渡,江左侨立州县,不存桑梓。”“衣冠”本指衣服帽子等用以遮体之物,古代“士”及以上阶层的人能戴冠,因此衣冠就特指“士”及以上阶层的服饰。魏晋时期,朝廷官员及文人雅士多以“峨冠博带”(高帽阔衣)为装束,以突显自己的学识与地位。因此,“衣冠”一词也被赋予了特殊的含义,用以代称中原政权和中原文明。衣冠南渡就是指中原政权和中原文明的大规模南迁。这样的迁徙,多发生于北方游牧民族入侵或国家政权动乱之际。
永嘉之乱时,中原汉人衣冠南渡的领袖是司马睿。司马睿,司马懿曾孙,公元276年生于当阶坞,并在这里读书。公元290年袭封琅邪王。晋怀帝即位后,司马睿被封为安东将军、都督扬州诸军事,镇守江东。永嘉元年(公元307年)九月,司马睿带10余万民众,渡江南下,到达建康,拉开了衣冠南渡的序幕。
在八王之乱、永嘉之乱中,西晋宗室大多死于战乱。?衣冠南渡的司马氏家族成员,除了司马睿,还有几位?:西阳王?司马羕、南顿王?司马宗、汝南王?司马祐、梁王?司马翘、彭城王?司马雄、河间王?司马钦、彭城王?司马纮、谯王?司马承、通吉侯?司马勋、宗室?司马流。他们幼时都在当阶坞读书,也大多从这里南渡。因此,当阶坞被称司马氏衣冠南渡的零地标。
随着中原战乱继续,大量北方士族衣冠南渡,在王导号召下共同支持司马睿,使得江南诸州次第归附,政权得以偏安。西晋灭亡后,司马睿建立东晋政权。
北方人民与士族大量南迁,多相聚而居,保持原籍贯。自大兴三年(公元320年)在建康侨立怀德县开始,司马睿在辖地内用北方地名设立侨州、侨郡、侨县,安置北方士族。侨州、侨郡、侨县的设立,促进了客家民系的形成。
客家民系,是一个具有显著特征的汉族民系,也是汉族在世界上分布范围最广阔、影响最深远的民系之一。据研究,客家人大规模的迁徙有五次。前三次,发生在西晋末至南北朝时期、唐五代时期、两宋之际至南宋末年。后两次,发生在清朝时期。真正把客家民系催生出来的,是客家五次大迁移中的前三次。
但是,需要说明的是,这三次汉人从河洛地区的大南迁,在南方形成了多个汉族民系,客家民系只是其中之一。这三次南迁,不仅是客家先民的南迁,也是闽南人等多个汉族民系先民的南迁。
司马氏的北归
《元和姓纂》卷二说:司马馗“七代孙楚之,后魏封琅邪王。馗六代孙叔璠,后魏冠军将军;汝南王亮五代孙景之,后魏苍梧公。琅邪、冠军、苍梧号三祖司马氏”。司马楚之、司马叔璠、司马景之被称为司马三祖。参考《晋书》,《元和姓纂》记载有误,司马叔璠应为司马孚的六代孙。
司马氏北归,是因为东晋的灭亡。东晋皇权疲软,士族当权,先后发生了权臣王敦、桓温、刘裕的篡权,最后刘裕篡权成功。公元420年,刘裕废晋恭帝自立,建国宋,史称南朝宋,东晋至此灭亡。
刘裕对司马氏进行了灭族,只有司马楚之、司马叔璠、司马景之等少数皇族逃到北方。南渡的南顿王?司马宗,其孙、齐王司马建之逃到了闽浙赣边境深山区,他被尊为江南司马氏之祖。
司马氏北归后,屡立战功。北魏戡定洛阳后,司马氏回到故里当阶坞,在此筑当阶城。北魏又在此附近筑湮阳城,置湮阳县。在当阶城、湮阳城附近,出现了很多寺院,如上天王院、下天王院、龙泉寺等。
从北魏到唐代,司马氏一直是北方名门士族。在洛阳出土了不少相关墓志,如北魏《司马昞墓志》《司马显姿墓志》,唐代《中书侍郎赠卫尉卿司马锽墓志》《薛王傅上柱国司马铨墓志》《汝州鲁山县丞司马宅卿墓志》《上柱国司马元礼墓志》等。这些墓主,都是北归司马三祖的后裔。
司马叔璠之裔孙司马阳为北魏征东大将军,去世后葬在安邑澜洄曲(今山西夏县涑水)。其后裔聚居于此,在北宋时出现了名臣司马光。
司马光在洛阳15年,完成了不朽巨著《资治通鉴》。司马光多次到伊川司马沟寻根问祖,写下了很多诗篇。在《秋日伊上作》中,司马光写道:“伊上秋风起,萧条独倚栏。故园千里外,落日片云寒。”这首诗是司马光在其先祖司马孚生活过的地方,想到西晋故园。这里的“千里”,指遥远的时光。在古诗中,“千里”常被用来形容?时间上的遥远?,尤其是象征历史悠久或传承久远的事物。如?“千里夜话”,这一词语中的“千里”并非指实际距离,而是比喻典故或传说从古代流传至今的漫长时光,强调历史的悠远性;又如苏轼《江城子》中的“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以“千里”强化生死相隔的时空苍茫感,暗含对往昔的追忆?。
此外,在司马光的诗中,伊河还象征着时光流逝和人生感悟,如《伊川感怀》中的“伊川日夜东流去,白发催人老不知”,体现了司马光对生命短暂的感慨。
司马光也经常在司马沟闲居,他在《伊川闲居》中写道:“伊川风物四时佳,退食长吟兴自赊。”这是对司马孚隐逸生活的向往。
司马光的儿子司马康曾在司马沟主持乡饮酒礼,他写的诗被后人尊为《司马康乡饮礼颂经》,诗中写道:“阶墀渐染斜晖色,礼乐犹萦丹桂枝。千年教化存周典,凛凛霜天示宪司。”这里的“千年教化存周典”,正是对周宣王时司马氏得姓以来千年家风的追忆与传承。
司马康有一支后裔,一直居住在司马沟,目前仍是该村主要姓氏之一。村中的几株千年古树,似在诉说着司马氏衣冠南渡与北归的悠悠岁月。(郑贞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