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时,洛阳已形成庞大的牡丹花市。白居易的《买花》云:“共道牡丹时,相随买花去。贵贱无常价,酬直看花数:灼灼百朵红,戋戋五束素。上张幄幕庇,旁织巴篱护。水洒复泥封,移来色如故。
唐朝时,洛阳已形成庞大的牡丹花市。白居易的《买花》云:“共道牡丹时,相随买花去。贵贱无常价,酬直看花数:灼灼百朵红,戋戋五束素。上张幄幕庇,旁织巴篱护。水洒复泥封,移来色如故。家家习为俗,人人迷不悟。”在五代、北宋时,洛阳花市更是规模空前。洛阳春天的花市共有两个:其一是元宵节花市,主要是山篦子(野生牡丹苗)的交易;另一个是谷雨前后的花市,主要是珍品牡丹的交易、牡丹鲜切花的交易及私家园林的开放等。
元宵花市山篦子
欧阳修的《生查子》云:“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这是一首情诗,故事发生在北宋洛阳的元宵节花市。
元宵节时,牡丹尚未开,为什么有花市呢?实际上,花市上交易的是山篦子,就是从山中挖来的野生牡丹苗。
欧阳修的《洛阳牡丹记》载,初春时,洛阳人在元宵节花市上买来大量的野生牡丹,栽到自家的园圃中。由于环境条件等的改变,部分植株出现一些“枝变”和“芽变”,从中选育出观赏价值较高的变异类型进行嫁接、培育,从而形成了新的品种。
嫁接的时间,是每年的秋天。牡丹何以秋天嫁接呢?俗谚说:“秋分后,重阳前,七芍药,八牡丹。”这是说,每年中秋节前后是嫁接牡丹的最佳时节。若是“春分栽牡丹,到老不开花”。
精通嫁接的工人,被称为门园子,有钱人家都要请门园子为自家嫁接牡丹。当时姚黄一个接头就值五千钱。需要嫁接的人家在秋天时与门园子立下契约买定,嫁接好,到春天开花才付工钱。
洛阳群山环抱,山篦子主要采集于群山之中。货源充足的山篦子为牡丹新品种的培育提供了条件。
周师厚的《洛阳牡丹记》中记载了洛阳牡丹品种“御袍黄”的来历:应天院神御花圃是皇家园林,在花圃内种植的数百株寿安山山篦子中,变异出牡丹新品种,定名为“御袍黄”。应天院神御花圃,位于今东关大街。
该书还说:“洗妆红,千叶肉红花也,元丰中,忽生于银李圃山篦中,大率似寿安而小异。刘公伯寿见而爱之,谓如美妇人洗去朱粉,而见其天真之肌,莹洁温润,因命今名。”银李圃位于洛河南岸的银沙滩。洗妆红的命名者刘公伯寿,就是有“戴花刘使”之称的刘几,他精音律,善诗赋。
另外,“大宋紫”,千叶紫花,本出于永宁县(今洛宁县)大宋川豪民李氏花园,李氏采野牡丹植于园中,培植出了这种名花。魏紫,出于当过宰相的魏仁浦家。起初是由樵夫在寿安山中发现这种牡丹花,后挖出来卖给魏家的。
谷雨前后逛花市
北宋曹勋的《诉衷情》云:“西都花市锦云同。谷雨贡黄封。天心故偏雨露,名品满深宫。开国艳,正春融。露香中。绮罗金殿,醉赏浓春,贵紫娇红。”洛阳是北宋的西都,这里谷雨前后的花市,是贵紫娇红的花世界。“西都花市锦云同”,描述了洛阳花市的繁华景象,繁花似锦,如同彩云般绚烂。
关于花市之繁华,北宋末年的洛阳诗人朱敦儒的《鹧鸪天》载:“天津帐饮凌云客,花市行歌绝代人。穿绣陌,踏香尘。满城沈醉管弦声。”曹组的《水龙吟》载:“三月春光,上林池馆,西都花市……东风既与花王,芍药须为近侍。歌舞筵中,满装归帽,斜簪云髻。”
欧阳修提到,花市集中在月陂堤、张家园、棠棣坊、长寿寺东街和郭令宅。李格非的《洛阳名园记》提到,最大的花市集中在天王院花园子,这是隋唐遗留下来的一座园林废址,其他观堂都没有了,却有数十万株牡丹。城中靠种花、养花而谋业的花匠们,携家带小在此园精心培植牡丹。每逢牡丹花开时节,园里搭布幛,围成售花处和百戏舞台,以迎接全城居民来游玩、赏花和买花。
谷雨前后的花市,交易量最大的是牡丹鲜切花。唐宋洛阳有簪花的习俗,即将牡丹鲜切花戴在头上,同时也有将牡丹插入瓶中的插花艺术。
欧阳修的《洛阳牡丹记》载:“洛阳之俗,大抵好花,春时,城中无贵贱,皆插花,虽负担者亦然。”北宋的洛阳,牡丹花开时节,每个人头上都戴牡丹花,就是挑担的小贩也是这样,于是就形成了庞大的牡丹鲜切花市场。
牡丹的品种不同,鲜切花的价格也不同,最贵的是姚黄。当时,担任寿安(今宜阳)县尉的张耒(lěi)《漫成》载:“江南梅花凌雪霜,桃李开尽春无光。谁知洛阳三月暮,千金一朵买姚黄。”
邵雍、司马光等洛阳文人赏花饮酒,头上皆戴花。邵雍写的《插花吟》道:“头上花枝照酒卮(zhī,古代盛酒的器皿),酒卮中有好花枝。身经两世太平日,眼见四朝全盛时。况复筋骸粗康健,那堪时节正芳菲。酒涵花影红光溜,争忍花前不醉归。”你看,头上花枝照进酒器中,酒中也有花影,身处太平之世,又是花开时节,怎能不开怀畅饮呢?
当时举办的万花会,即牡丹花会,也需要很多鲜切花。宋仁宗时期的西京留守钱惟演,举办了官方首个万花会。宴集之所,用牡丹鲜切花挂满屏帐,“举目皆花也”。之后,“万花会”遂成为士大夫们共会赏花的正式名称。
北宋吕本中的《童蒙训》记述了一次万花会的情形。开始,众宾客济济一堂,忽然卷帘,异香从内出来,郁然满屋。一群美女端上酒肴,并带各种乐器次第而至。另有十名美貌歌女,皆穿白衣,头戴红牡丹,边唱边舞,舞毕退场。少顷,又香起,又有歌女登场,如是十次。穿紫衣时簪白花,穿黄衣时簪紫花,穿红衣时则簪黄花。所唱的歌,皆为前辈牡丹名词。
鲜切花也送到外地,比如,洛阳牡丹鲜切花是贡品,花开时节,要用驿马将鲜切花送到汴京。置驿贡花不仅持续到北宋末年,而且洛阳民间也常把牡丹鲜切花用快马送到开封。欧阳修的《谢观文理尚书惠西京牡丹》载:“赠以洛阳花满盘,斗丽争奇红紫杂。两京相去五百里,几日驰来足可捷。”
鲜切花也被贩卖到周边地区。郭应祥的《卜算子》云:“谁把洛阳花,剪送河阳县。魏紫姚黄此地无,随分红深浅。小插向铜瓶,一段真堪羡。十二人簪十二枝,面面交相看。”你看,送到河阳县的洛阳鲜切花,插入了铜瓶,一家十二口人,每人头上簪一枝。
当时,鲜切花的交易量非常惊人,因为近百万人口的城市,人人簪花,又有大量观光客购买和运往外地。在花市上,也有很多外地客商与洛阳花农签合同,秋天时将预订的牡丹种苗运到各地。
花市是个信息交流平台,也举行牡丹花的评选、新品种的命名等各种活动。西京留守钱惟演就曾评定姚黄为花王,魏紫为花后。虽然后来有许多新品,比姚黄、魏紫更美丽,但由于钱惟演的影响力,直到今天,他评定的花王、花后,仍得到人们的广泛认同。
相约名园赏花来
邵雍的《洛阳春》说:“洛阳人惯见奇葩,桃李花开未当花。须是牡丹花盛发,满城方始乐无涯。”这是千家万户倾城赏花的洛阳风俗。
五代、北宋洛阳城私家园林,春时赏花季节都对外开放。《元城先生语录》说:司马光的独乐园,春天时对游人开放,并设茶饮。独乐园在洛阳诸园中,最为简素,但人们敬慕司马光,春天时必定前来游览。洛阳惯例,看园子的花工所得茶汤钱,闭园之日,与主人平分之。一天,独乐园的管家吕直共得钱十千,向司马光交纳。司马光说:“这是你的钱,快拿走。”吕直再三欲留下此钱,司马光发怒,吕直只好把钱拿走。十多天后,吕直用这些钱为司马光在园中新建一个亭子。
司马光的好友邵雍,一生布衣,以种花卖花为生。他的宅园,名为丛春园。该园位于洛水之南,园内有丛春亭和先春亭,登亭北望,可见洛水西来,天津桥粗壮的桥墩迎击着咆哮的河水,喷溅无数小水珠,发出数十里之外都能听到的轰鸣声,景象十分壮观。邵雍称其居为“安乐窝”,自号“安乐先生”。
安乐窝有牡丹、桃李,每到春天,牡丹怒放,桃飘李飞,景致迷人。邵雍《牡丹吟》云:“牡丹花品冠群芳,况是其间更有王。四色变而成百色,百般颜色百般香。”《安乐窝中吟》云:“安乐窝中弄旧编,旧编将绝又重联。灯前烛下三千日,水畔花间二十年。”
在花开时节,丛春园对外开放,并且所收茶汤钱是最贵的。为了吸引更多的人前来赏花,邵雍培育出了一株开二十四枝花的牡丹,为此他赋诗云:“牡丹一株开绝伦,二十四枝娇娥颦。天下唯洛十分春,邵家独得七八分。”这无疑是丛春园最好的广告。(郑贞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