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年要到了,我们来聊聊兔子吧。
说起来,兔子与人类相伴已久。古人对它的感情很复杂,有时视之为猎物,有时视之为宠物;有时将其当成美味下酒,有时又将其当神一样崇拜……
古人眼中的兔子,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
狡兔与狗的恩怨
兔子善跑,这与其说是天性,不如说是被逼出来的。
在《诗经·小雅》中,就有“跃跃毚(音同馋)兔,遇犬获之”的说法。毚兔是敏捷矫健的兔子,也称狡兔。即便它跑得够快,一旦在野外遇到猎犬,也不一定逃得掉。
狗是捕猎兔子的好手,古人很早就发现了这一点。战国时期,韩子卢是天下跑得最快的猎犬,东郭逡是天下跑得最快的兔子。有人突发奇想:如果韩子卢去追东郭逡,结果会怎样?
《战国策》中给出了一个答案。当时,齐国想讨伐魏国,学者淳于髡(音同昆)告诉齐王:韩子卢追逐东郭逡,在山上跑了好几圈,最后二者都筋疲力尽,“兔极于前,犬废于后。犬兔俱罢,各死其处”。路过的农夫很高兴,不费一点儿力气就捡了个大便宜。
齐王明白了:齐国伐魏国,最后一定是两败俱伤,让秦、楚这样的大国捡便宜。这仗不打也罢!
因为人们经常用狗去捕兔,后来还诞生了一个成语,叫兔死狗烹,比喻事成之后除掉功臣。西汉初年,有个人对此体会非常深刻,他就是功高震主的楚王韩信。
汉高祖刘邦登基之初,曾在洛阳南宫置酒论三杰,赏赐开国功臣。楚王韩信是刘邦分封的异姓王之一,当时不过三十多岁。他和萧何、张良被称为汉初三杰,还和彭越、英布一起被称为汉初三大名将。有人说,刘邦能在楚汉战争中获胜,一半功劳都是韩信的。
天下平定后,刘邦对异姓王心存忌惮,一心想除掉他们。汉高祖六年(公元前201年),有人称韩信在楚国谋反。汉朝的开国功臣陈平认为,楚国兵精粮足,韩信又善于用兵,朝廷打不过他,便献了一个计策。
不久,刘邦以巡游云梦为借口,命各诸侯王到陈县(今河南淮阳)迎接。韩信一到,刘邦就让武士把他捆起来,随自己的车驾回到洛阳。
韩信又惊又怒,大声喊冤:“人们说的果然不错,‘狡兔死,良狗烹;高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现在天下已定,我就该被烹杀了!”
刘邦也知道韩信蒙冤,就赦免了他,将他贬为淮阴侯。不过,后来吕后还是设计杀了韩信,为刘邦除去了心腹之患。
东走西顾的白兔
战国时期,《韩非子》中讲了一个故事:宋国有个农夫在种地,突然一只兔子跑过来,一头撞到树上死了。农夫从此无心种地,每天只守着那棵树,希望“兔走触株,折颈而死”的好事再次发生,这就是守株待兔。
“走”的本意就是跑。兔子确实跑得快,一头撞到树上,说明它可能没看路。与这只莽撞的兔子比起来,古人笔下的另一只兔子要优雅得多,虽然它们的结局一样不幸。
这只优雅的兔子是白兔,它的“原型”是一个女子,人们称她窦玄妻。
唐代初年,欧阳询等人在《艺文类聚》中记载,东汉时有个人名叫窦玄,长得“状貌绝异”,皇帝看上了他,就让他娶公主为妻。
摇身一变成驸马,看上去是件好事,窦玄没有拒绝,为把公主娶进门,他还赶走了原配妻子。
窦玄妻被迫离家后,给负心的丈夫写了一封信,其中说:“妾日已远,彼日已亲。何所告诉,仰呼苍天。悲哉窦生!衣不厌新,人不厌故。悲不可忍,怨不自去。彼独何人,而居我处!”
窦玄妻的怨愤之情溢于言表。其实,东汉皇帝赐婚,窦玄是可以拒绝的,这种事也有先例。
据《后汉书》记载,光武帝刘秀的姐姐湖阳公主新寡,要在朝臣中挑选丈夫。她看上了品行端方的大司空宋弘,说:“宋公威容德器,群臣莫及。”光武帝便在洛阳宫中召见宋弘,并让姐姐坐在屏风后,听听宋弘有什么看法。
当时,光武帝问宋弘:“俗话说贵易交,富易妻,这都是人之常情吧?”宋弘答道:“我只听说贫贱之知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
光武帝回头对姐姐说:“看来这事不好办啊!”最终,湖阳公主出家为道。
窦玄妻没有这样的幸运。《太平御览》中记载,有人同情她的遭遇,为她作了一首乐府诗,题为《古艳歌》:“茕(音同穷)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后来,诗题被改为《古怨歌》,作者也改成了窦玄妻。
白兔留恋旧家,边跑边回头,这种姿态令人心碎,后人也以白兔指代弃妇。
西王母的“打工兔”
兔子的日常活动本来是奔跑,但在汉代壁画及画像石中,人们发现它似乎也有固定的职业,就是给西王母捣药。
西王母有长生不老药,这事儿很多人都知道。如成书于西汉的《淮南子》中,就说羿从西王母那里得到了不死之药,结果嫦娥都给偷吃了,撇下羿独自飞入月宫。
这些长生不老药从哪里来?按古人的理解,应是兔子不眠不休、辛辛苦苦捣出来的。洛阳出土有不少汉代壁画及画像石,其中就有兔子为西王母捣药的形象。
当然,能给西王母打工的兔子都不简单,至少也算得上是“仙兔”了,有的甚至还长上了翅膀。有学者研究认为,汉代壁画及画像石中,东汉中期以前的兔子多是在月中奔跑,东汉中期以后改成了捣药,这与当时的社会风气有关。
东汉时期,不少人追求长生,喜欢炼丹。他们痴迷于炼制长生不老药,墓室的壁画中也要绘上升仙的主题,西王母和捣药兔的形象便应运而生。除了这一对固定搭档,壁画中通常也有九尾狐、蟾蜍等,蟾蜍还能为兔子分担一些工作。
蟾蜍也叫蛤蟆、虾蟆。东汉末年,有儿童在街头唱“采取神药若木端,玉兔长跪捣药虾蟆丸。奉上陛下一玉柈,服此药可得神仙……”不久,董卓带兵进入洛阳作乱,百姓纷纷逃亡,乐府遂为此曲命名《董逃行》。
长期以来,人们对“玉兔长跪捣药虾蟆丸”理解不一。有人认为,蟾蜍是玉兔的工作伙伴,也有人称兔子捣的神药就叫虾蟆丸。不管怎么说,兔子成了西王母的“打工兔”,这是毫无疑问的。汉代壁画及画像石中,捣药兔也成了西王母的身份标志之一。
从奔跑兔到捣药兔,兔子用自由换得了一份固定职业,对它来说,这到底是不是一种幸运呢?(洛报融媒·洛阳网首席记者 张广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