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宜阳韩城的苏运卿先生告知我,他刚整理出一份资料,关于当地发现的《金处士辛愿故里》碑,遂萌生了写一写辛愿的念头。
元好问避乱三乡
元好问字裕之,号遗山,生于公元1190年,是太原秀容(今山西忻州)人。他出身书香门第,从小被誉为神童,看起来前途一片光明。
然而,随着蒙古人成吉思汗的崛起,金王朝的统治变得风雨飘摇,元好问的好日子也到了头。
公元1214年,蒙古大军攻破忻州并屠城。当时,城中有十余万人死于兵祸,元好问因外出避乱躲过一劫,他的哥哥元好古却死于非命。
成吉思汗意欲灭金,一度派蒙古大军包围了金中都(今北京)。金帝被吓破了胆,不听大臣劝阻,执意南下迁都开封,希望凭借黄河天险苟延残喘。成吉思汗遂以金帝南迁为由,再次发动蒙金战争,并攻陷中都。
公元1216年,蒙古大军又一次兵围忻州。27岁的元好问被迫离开家乡,拖家带口南渡黄河,寓居三乡。
当时,元好问已声震文坛,人称“元才子”。在三乡避乱期间,有不少友人与他往来,其中除了女几野人辛愿,还有李汾、麻革、刘昂霄等。他们一起诗酒唱和,度过了一段难得的平静时光。
三乡的汉山之巅有光武庙,是当地名胜之一。一年中秋节,元好问与辛愿等友人相约来到光武庙,饮酒赋诗。在《秋日载酒光武庙》一诗中,他写道:“美酒良辰邂逅同,赤眉城北汉王宫。百年星斗归天上,万古旌旗在眼中。草木暗随秋气老,河山长为昔人雄。一杯径醉风云地,莫放银盘上海东。”
这些友人中,刘昂霄因寓居女几山下,自号女几樵人。他长得弱不禁风,却十分博学,谈起兵家成败之事更是滔滔不绝。
后来,元好问追忆往事,还在《题山亭会饮图》一诗中写道:“女几樵人塞上词,溪南老子坐中诗。因君唤起山亭梦,好似三乡共醉时。”
知己一别何时见
逃离忻州时,元好问最舍不得的是家中藏书。他将千余册书籍、上百卷画轴“载二鹿车自随”,历尽艰辛运到三乡,总算保留下了一笔宝贵的财富。
然而,后来蒙古大军渡河南下,三乡也不安全了,他携家人匆忙躲进女几山。等战事平息后,这些书籍和画轴已所剩无几,可谓损失惨重。
元好问进女几山避乱是在冬天,当时,他的同乡兼好友李汾也在山上。随后,李汾离开三乡,前往关中,元好问还写了《女几山避兵送李长源归关中》为他送行。在诗的开头,他用一句“山骨棱棱雪花白,北风不贷单衣客”,描绘出女几山冬日的惨淡景象。
辛愿家在女几山下,状况也好不到哪儿去。不过,虽然“穷到箪瓢更屡空”,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但是他对诗歌的热情一直没有减退。
元好问名气虽大,年纪却比辛愿小了很多。他喜欢听辛愿论诗,那些犀利而独到的见解常令他耳目一新,他对辛愿生出相见恨晚之意。
也难怪,当时的诗坛风气不好。后生晚辈舞文弄墨、标榜风雅,把身价抬得很高,但凡有谁说其一个“不”字,便会被视为死敌。文坛盟主本该主持公道,却又总当老好人,致使诗坛盛行夸大之风,人人皆以李、杜自居,令元好问深恶痛绝。
自称女几野人的辛愿却是金代诗坛的一股清流。他不仅自己的诗作得好,还“敢以是非黑白自任”,对其他人的诗进行黑白分明的评价。元好问欣喜不已,对这位知己推崇备至,在《中州集》后的自题诗中,他就称:“文章得失寸心知,千古朱弦属子期。爱杀溪南辛老子,相从何止十年迟。”
受辛愿论诗的启发,寓居三乡期间,元好问写出了一部重量级的作品——《论诗三十首》。其中,他用诗歌的形式,对汉代至北宋的主要诗人进行了评论。如《其三》评论晋代诗人:“邺下风流在晋多,壮怀犹见缺壶歌。风云若恨张华少,温李新声奈尔何。”
在元好问看来,三乡是个好地方,好山好水,风光秀美,最难得的是还有知己辛愿。然而,避乱之所毕竟不是久居之地,他还年轻,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于是,两年后他决定离开三乡,前往许州(今许昌)。
辛愿设宴为元好问送行,席间作了一首诗《送裕之往许州,酒间有请予歌渭城烟雨者,因及之》:“白酒留分袂,青灯约对床。言诗真漫许,知己重难忘。爽气虚韩岳,文星照许昌。休歌渭城柳,衰老易悲伤。”
辛愿已到了“衰老易悲伤”的年纪,此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次见到知己……(记者 张广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