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史书的时候，有时会发现一些语焉不详的记载，有的甚至前后矛盾。如果你想探究真相，就需要把一些历史事件连贯起来，从中找出主线。古代与洛阳有关的“悬疑片”不少，我们不妨来看一看。
器物上的赵娥形象(资料图片)
“尽信书，则不如无书。”这是《孟子》中的一句名言，我深以为然。
读史书的时候，有时会发现一些语焉不详的记载，有的甚至前后矛盾。如果你想探究真相，就需要把一些历史事件连贯起来，从中找出主线。古代与洛阳有关的“悬疑片”不少，我们不妨来看一看。
1 左延年和他的《秦女休行》
秦女休的故事，估计听过的人不多，我也是前段时间重读《古诗三百首》，才留意到她的名字。曹植、李白等文坛“大腕儿”都歌颂过她。
真正“捧红”秦女休的不是曹植和李白，而是左延年。
左延年，生于东汉末年，卒年不详。他是曹魏时期的诗人和音乐家，在魏文帝黄初年间颇为活跃，曾改制旧乐，以“善新声”而受热捧。他作的《秦女休行》被收入乐府杂曲，后来，《秦女休行》也成了由他首创的乐府诗题。
在这首诗中，左延年写了一个女子为亲人报仇的故事。秦女休家住洛阳城上西门外，因长辈被仇人所杀，家中兄弟都指望不上，她便自己携带利器，到城东南手刃仇人。官府将秦女休捉拿归案，押赴刑场。正当断头刀要落下的时候，一阵鼓声传来，她的死罪被赦免了。
如果确有秦女休其人，她也当生活在东汉末年到曹魏初期。东汉人重宗族观念，长辈被杀若不报仇，会被视为不孝。因此，时人对秦女休的遭遇深表同情，左延年也把她的“义烈”之举写成叙事诗，并四处传唱。
左延年的《秦女休行》原诗如下：
始出上西门，遥望秦氏庐。秦氏有好女，自名为女休。
休年十四五，为宗行报仇。左执白杨刃，右据宛鲁矛。
仇家便东南，仆僵秦女休。女休西上山，上山四五里。
关吏呵问女休，女休前置辞：
“平生为燕王妇，于今为诏狱囚。平生衣参差，当今无领襦。
明知杀人当死，兄言怏怏，弟言无道忧。女休坚辞为宗报仇，死不疑。”
杀人都市中，徼我都巷西。丞卿罗东向坐，女休凄凄曳梏前。
两徒夹我持刀，刀五尺余。刀未下，朣胧击鼓赦书下。
北宋时，郭茂倩编《乐府诗集》，在这首诗前写道：“大略言女休为燕王妇，为宗报仇，杀人都市，虽被囚系，终以赦宥，得宽刑戮也。”
秦女休在诗中也自称“燕王妇”，但这句话是不是真的，还不好说。
2 皇甫谧笔下的“缑氏女玉”
当时，秦女休的故事流传很广。曹植和左延年是同时代人，他在《精微篇》中也提到了女休，说：“女休逢赦书，白刃几在颈。俱上列仙籍，去死独就生。”
在后世吟咏秦女休的诗作中，唐代李白的《秦女休行》最为有名。他在开篇写道：“西门秦氏女，秀色如琼花。手挥白杨刀，清昼杀仇家。”并将秦女休与聂政的姐姐相提并论，认为她们都是“万古共咨嗟”的奇女子。
秦女休是奇女子不假，但若说她是燕王的妻子，就不太好找证据了。
东汉末年到曹魏时期，曾被封为燕王的人叫曹宇，是曹操与环夫人所生的儿子。他和魏明帝曹叡关系很好，于公元232年被封为燕王。魏明帝临终前想让他辅政，却受人离间，最后改任曹爽和司马懿。曹宇被迫离开洛阳，回到邺城。
曹宇是个性格温和的人，司马光曾说“燕王性恭良”。曹宇娶了张鲁之女为妻，生有儿子曹奂，就是后来的魏元帝。曹魏灭亡后，曹宇从燕王被降为燕公，直到公元278年去世，是曹操众多儿子中寿命最长的一个。
从这位燕王的生平来看，似乎与秦女休没什么瓜葛。因此有人推测，诗中秦女休自称“燕王妇”，大概是民歌中常用的夸张手法，就跟汉乐府《陌上桑》中罗敷自夸夫婿一样。
还有说法认为，西晋皇甫谧在《列女传》中记载了缑氏女玉的事迹，其替父报仇的行为与秦女休很像，说不定二者是同一个人。
皇甫谧与燕王曹宇年龄接近，成长于洛阳新安，20岁后才发奋读书，以著述为业。他在《列女传》《高士传》中都写了缑氏女玉，称女玉的夫家在陈留外黄(今商丘民权境内)，因为父报仇，“杀夫氏之党”，被官府问罪。同郡的申屠蟠向官府陈情，说女玉的行为应该受到表彰，最后，女玉被免了死罪。
《后汉书·申屠蟠传》中也讲了这个故事。申屠蟠生于东汉末年，为女玉陈情时年仅15岁。后来他到洛阳太学读书，预感到时局不稳，遂回乡隐居，拒绝入仕，一直活到西晋初年，去世时74岁。
至于缑氏女玉，她可能姓缑，也可能是缑氏人，但和秦女休是不是一回事，有待论证。
3 《三国志》中的烈女赵娥
西晋时，文学家傅玄也以《秦女休行》为题，作了一首乐府诗，不过，他诗中的主人公不是秦女休，而是庞氏烈妇。
在诗的开头，他写道：“庞氏有烈妇，义声驰雍凉。父母家有重怨，仇人暴且强。虽有男兄弟，志弱不能当。烈女念此痛，丹心为寸伤。”于是，这个已经出嫁的烈女寻到仇家，将其杀死，到官府自首，后遇赦得免。
从“套路”上来说，这几首《秦女休行》没什么不同，但庞氏烈女的事迹见于正史，因此有人将她视为秦女休的原型。
根据《三国志》的记载，庞氏烈女是庞淯(yù)的母亲，名叫赵娥。她的父亲被同县人李寿所杀，因三个兄弟全都病死，无人前去报仇，李寿暗自庆幸。赵娥忍不下这口气，自己偷偷备了兵器，伺机刺杀李寿，却十余年都不能得手。
后来，她与李寿在都亭相遇，遂“刺杀之”，然后到官府自首，说：“父仇已报，请就刑戮。”当然，最后她的结局不错，不仅被官府大力表彰，还得以名垂青史。
除了帝王后妃，《三国志》一般不为女子立传，赵娥算一个特例。并且，很可能是因为她的缘故，《三国志》才为她的儿子庞淯单独立传。
与母亲赵娥相比，庞淯的经历有些平淡。他生于酒泉(在今甘肃)，为人忠直，非常讲义气。曹操听说了他的事迹，将他征为属吏。魏文帝曹丕在位期间，曾任庞淯为驸马都尉，后擢升为西海太守，赐爵关内侯。
尽管算不上位高权重，庞淯的仕途还是很顺利的。后来，他被召入京师洛阳，担任中散大夫，直到去世。
从《三国志》的记载来看，赵娥的父亲被刺杀时，她已出嫁多年，并生有儿子庞淯。她又准备了十余年才得以为父报仇，因此，如果以年龄计，这时的她应该已步入中年了。
无论是左延年还是李白，都将《秦女休行》的主人公描述为妙龄女子。秦女休的美好形象与她的“义烈”行为形成反差，更容易博得人们的同情。
至于庞淯的母亲赵娥究竟是不是秦女休的原型，缑氏女玉与秦女休是不是一个人？也只能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洛阳晚报首席记者 张广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