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是乱世。自朱温灭唐到北宋建立，其间不过50余年，中原却先后出现了后梁、后唐、后晋、后汉、后周5个朝代，皇帝也走马灯似的换了十几位。
唐代《开成石经》局部拓片(资料图片)
五代是乱世。自朱温灭唐到北宋建立，其间不过50余年，中原却先后出现了后梁、后唐、后晋、后汉、后周5个朝代，皇帝也走马灯似的换了十几位。
当时武夫当国，生杀予夺，很多人活着已属不易，但冯道是个例外。他是个读书人，一生历经五代，长期身居相位，可谓“铁打的冯道，流水的皇帝”。
冯道的人生与五代史紧密相连，当然，这里也有不少洛阳的故事。
劝谏后唐明宗，留下一段佳话
后唐明宗李嗣源是个武夫，史称他“目不知书”，但胜在心地宽厚，对冯道十分信任。
公元927年，在洛阳登基一年后，明宗拜冯道为宰相。这对君臣相处融洽，百姓生活安稳富足，为五代乱世投下了难得的一抹亮色。
冯道是读书人，无论是起草奏章还是吟诗作赋，都不在话下，但明宗不懂这些，冯道便把握时机，将治国之道用浅显的语言讲出来。比如当时连年丰收，府库充足，冯道劝明宗居安思危，是这样说的：“记得以前我到中山去，经过崎岖的山路时，害怕马有闪失，总是小心拉好缰绳，倒也平安无事，可等到了平地，我一放松，很快就摔下了马背。”
明宗明白了他的意思，后来又问：“如今丰收，百姓生活好多了吧？”冯道说：“谷贵饿农，谷贱伤农，百姓的生活，总是不太好过的。”他给明宗念了一首诗，是晚唐聂夷中的《咏田家》(也称《伤田家》)：“二月卖新丝，五月粜秋谷。医得眼下疮，剜却心头肉。我愿君王心，化作光明烛。不照绮罗筵，只照逃亡屋。”明宗深有触动，让侍臣将这首诗抄录下来，经常诵读，用以自省。
史书记载，明宗不好声色，生活节俭，一心想把国家治理好，不过受水平所限，有时难免会被蒙蔽。比如有一次，水运军在河里打捞出一个玉杯，上刻“传国宝万岁杯”几个字。明宗得到玉杯，喜不自胜，拿给冯道看。冯道明白这是有人在投明宗所好，就说：“这不过是前朝的有形之宝，真正的帝王都有无形之宝，就是仁义。因此说，‘大宝曰位，何以守位曰仁’。”
冯道的最后一句话说得文绉绉的，明宗没听明白。等冯道走后，他问了侍臣，才知道是说守天下要靠仁义，不由深表赞同。
五代时期，不仅朝代更迭快，皇帝也换得勤。后唐明宗李嗣源在位8年，已算是时间较长的一位。冯道对他的劝谏和他的从谏如流，在历史上留下佳话，冯道也借这个机会干了一件大事，就是在洛阳主持刻印儒家典籍《九经》。
刻印儒家典籍，弘扬儒家思想
所谓《九经》，是指包括《易》《书》《周礼》等在内的9部儒家经典。
当时，因为后唐明宗肚子里没什么墨水，冯道再有学问，在朝堂上也得像对待小学生一样，将话说得简单、直白。为此，他没少受同僚的讥讽。
一次，退朝后，工部侍郎任赞看着冯道的背影，对别人说：“看着吧，冯道如果走得急了，准要从他身上掉下一本《兔园册》来。”《兔园册》是当时流行的学童启蒙课本，因为内容浅显，较受士大夫们轻视。任赞这样说，显然是在讥笑冯道学识浅薄。冯道听后也不生气，只是把任赞叫过来，对他说：“《兔园册》是由著名儒者编撰的，内容很丰富，并非浅薄之作。倒是现在的不少读书人，只会在科场上堆砌华丽词句，用以窃取功名，那才是真正的浅薄。”
任赞很惭愧，不敢再说三道四。不过，这也提醒冯道，该对儒家典籍进行一次大规模的整理了。
唐代以前，人们用的书籍多是写本，辗转抄写次数多了，书中的错误越来越多。五代时武夫当国，儒家典籍不受重视，冯道身为文人，希望能弘扬儒家思想，将读书的种子保留了下来。
公元932年，在征得明宗同意后，冯道开始组织官方统一标准文本，以唐《开成石经》为基础，将原来刻在石上的《九经》用雕版印刷，“因是天下书籍遂广”。这是中国历史上首次大规模印刷儒家典籍，前后历时22年，直到后周时期的公元953年才全部完成，史称五代监本《九经》。可以说，在保存和传播传统文化方面，冯道是一位当之无愧的功臣。
对明宗来说，印书的事无关紧要。晚年的他“仁而不明”，国事和家事都让他焦头烂额。他想传位给次子李从荣，但李从荣年少骄纵，并不成器。养子李从珂和女婿石敬瑭倒是很有实力，却不让人省心，有养虎成患之虞。
公元933年冬，67岁的明宗病重，李从荣带兵列阵于天津桥，打算武力入宫，夺取皇位。待叛乱平定，明宗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他对冯道等人说：“我家的事闹成这样，我实在没脸见你们啊！”临终前，他下诏让第三子李从厚回京继位。
为相只求务实，迎立后唐末帝
李从厚从河北魏州赶回洛阳，已是数日之后。他为明宗发丧，并在灵柩前宣布继位，不久开始处理政务。
然而，李从厚是个悲情皇帝。他年纪太轻，性格又“宽柔少断”，朝政很快便被权臣朱弘昭、冯赟(yūn)等人把持。
当时，潞王李从珂任凤翔节度使，石敬瑭任河东节度使。这两个人战功卓著，令朱弘昭和冯赟十分忌惮。本来，李从珂的长子李重吉在宫中任职，女儿李惠明在洛阳出家。他们硬是撺掇李从厚将李重吉外放，又把李惠明召入禁中作为人质。公元934年，李从厚又听从他们的建议，将凤翔、河东等地节度使进行调换，这直接激起李从珂发起叛乱。
当年四月，李从珂攻进洛阳，李从厚出逃魏州。这时的冯道还是宰相，正要上朝时得知消息，便欲返回家中，说：“社稷失守，国无君主，臣子不能擅入宫城，不如回去听候命令。”
他刚走到天宫寺，就有人追了过来。这个人说：“潞王马上就到，您是宰相，应率百官到谷水迎接。”冯道便在天宫寺停下，就地召集百官，并让中书舍人卢导起草劝进文书。卢导不想写，冯道只说了四个字：“事当务实。”他率百官三次上表劝进，李从珂遂登基称帝，即后唐末帝，也称废帝。
再说李从厚。他在逃奔魏州的途中遇到石敬瑭，侍卫全被石敬瑭的部下刘知远杀死，自己也被软禁。几天后，李从珂派人将其勒死。
到了五月，李从珂罢免冯道的宰相之职，让他镇守同州，次年又拜其为司空。冯道为何没有一直当宰相？这可能与李从珂选拔宰相的方式有关：他将一些高官的姓名写在纸上，投进琉璃瓶中，于月夜焚香祷告，第二天一早用筷子夹纸团，夹到谁就是谁。
李从珂如此“信命”，却犯了和“前任”一样的错误，就是猜忌妹夫石敬瑭。公元936年，石敬瑭发动叛乱，并向契丹求助。当年十一月，他领着契丹大军攻进洛阳，李从珂携传国玉玺登上玄武楼自焚，后唐灭亡。
后唐灭亡，后晋建立，冯道继续当他的宰相，仿佛对谁当皇帝都不在意。（洛阳晚报首席记者 张广英）
